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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100md.com 2020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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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公关之父”夏博新自述

    我的公关人生是自传也是创业故事。现代公关之父夏博新的公关年代,政治经济交织,各种高层关系,以及high profile deals。比较有趣的是看到公关如何从边缘行业发展成为一个全球业务,涵盖企业声誉的方方面面。

    我的公关人生预览

    内容简介

    就像奥格威创作了广告行业的“圣经”一样,夏博新这本书是公关行业的“圣经”。

    夏博新是公关巨头博雅公司的创始人,在70多年的职业生涯里,他将博雅从一个家庭小作坊式企业打造成了全球公关巨头。博雅在六大洲的110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办公室。

    在这本回忆录里,夏博新讲述了自己从贫穷的二代移民,成长为跨国公司创始人的传奇故事,总结了他一生的工作方法、生活信条与管理理念。这本书在现代公关的发展背景下,通过回顾作者亲身经历并处理过的强生泰诺危机、可口可乐新配方上市等一系列已成为经典案例的重大公关事件,为当今从业者提供了宝贵的指导,让你领悟公关的真正意义与深远影响。

    公关不仅是公司的事情,每个人也会碰到公关问题。自创业之初的“决定性时刻”起,夏博新就为公司和每位员工树立了标准,他坚信企业要有社会责任,坚信优质的产品以及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动摇的正直与诚信。他的传承影响了好几代人,未来也将继续影响一代又一代人。

    作者介绍

    博雅公关联合创始人。

    在20世纪将公关企业从小作坊式企业转型为全球化企业的过程中,夏博新发挥了关键性的领导作用,被《公关周刊》誉为“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公关人物”。

    夏博新在70年的工作生涯中,为数代企业CEO、多位政府官员和全球机构负责人提供咨询服务。20世纪90年代早期,他曾担任美国经济教育委员会主席。在罗纳德?里根与乔治?W. 布什总统任期内,他担任美国新闻总署公关顾问委员会主席。

    夏博新与妻子贝蒂?福斯特?博新结婚63年,有两个儿子和5个孙辈。在2020年1月去世前,98岁的夏博新依然每周三次去办公室工作 ......

    我的公关人生

    [美]夏博新 著

    姜忠伟 译

    中信出版集团目录

    推荐序一

    推荐序二

    第一章 决定性梦想,决定性时刻

    好的父母,对的时间

    “多知道一点”

    “叫我罗恩。”“好的,总统先生。”

    讲述我的故事:关于手稿的一点说明

    第二章 充分利用大学时光

    在学校里工作是我真正的教育

    我第一次接触公关

    报道东南联盟球赛

    成为一个多面手培养了我所有的才华

    监管他人与授权的力量

    说实话让我获得了采访福克纳的机会

    报道争议性事件

    我的第一次大型公关战役

    第三章 从记者到公关

    报道战时基建扩张

    让客户消息灵通

    从项目层面到企业级公关

    企业政治速成课用事实反击指控

    企业文化的重要性

    公关是关于人际关系的

    通知美国家庭

    第四章 在军队中发掘技能和才华

    每个人都有可能想出好点子

    我第一次尝试管理一门生意

    用我的关系网获得新工作

    新闻营:报道新闻和鼓舞士气

    第五章 高光时刻:报道纽伦堡审判

    从报纸到广播,拓展我的技能

    报道最不寻常的事件

    我职业生涯中报道的最大的新闻

    一到达就遇上麻烦

    定义我的角色、目标和观众

    第六章 开始自己的事业:我的创业计划

    定义公关

    差异化:B2B业务

    专业关系网的智慧

    成长的公司,壮大的家庭

    意外之喜

    改变一生的推荐

    罗克韦尔和他的西科斯基直升机

    B计划:德尔塔手动自助工具箱第二次推荐

    第七章 整合营销

    全球拓展计划

    客户获取:增长战略

    开拓新型公司结构

    服务克拉克装备公司

    重演林肯在库珀联合学院的演讲

    为海湾石油经理做危机培训

    第八章 走向全球:增长战略2.0

    进入欧洲(1961年)

    终于,在伦敦开分公司

    德国、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

    东欧和苏联

    拓展亚洲业务(1973年)

    香港、新加坡和吉隆坡

    东京

    北京

    悉尼与墨尔本

    在拉丁美洲扩张(1976年)

    印度、中东与非洲

    第九章 拓宽服务:增长战略3.0

    拓展政府关系领域

    让客户一直知情

    收购食品行业的公关公司泰德·西尔斯公司获得我们第一个重要的消费者客户

    雇用女性时我说错了话

    首次进入健康医疗与制药行业

    创意收购:凯维公关

    最早引入新科技

    最早设立平面设计部门

    第十章 与客户一起工作

    与可口可乐CEO罗伯特·戈伊苏埃塔共进晚餐

    管理可口可乐的客户关系

    美国企业的全球象征

    “没有那么蠢,也没有那么聪明”:新款可口可乐

    如何解释8 000万美元

    对可口可乐和我个人都是巨大的损失

    公关获得一席之地

    第十一章 危机管理和有争议的客户

    在黑石镇的艰难日子

    泰诺:危机管理的典范

    危机预防的一课:杜邦

    我们失败的例子:石棉工业

    我们选择客户的准则

    为有争议的政府服务

    罗马尼亚的尼古拉·齐奥塞斯库

    印度的悲剧:博帕尔事件

    第十二章 公关的商业属性行为准则

    我们的愿景

    我们的价值观

    公关的商业模型

    雇用、培训和发展人才

    广告和自我提升

    让员工知情

    开发新业务

    美林证券:信托行业的传统

    洛杉矶奥运会火炬接力:美国电话电报公司

    第十三章 企业在社会中的角色

    工业与慈善的典范

    现代企业对社会的责任

    企业的本质

    合理收益vs最大收益

    新的社会契约

    第十四章 公共服务是一门好生意

    肯尼迪艺术中心

    美国艺术委员会

    美国新闻总署的公关顾问委员会

    经济教育理事会

    总统新闻秘书和助理

    纽约经济俱乐部

    奥林匹克运动第十五章 企业文化和CEO继任

    合并的理由

    打量追求者:扬罗必凯和奥美

    一个共同的目标,一种文化的契合

    对我CEO生涯的自我评估

    我的管理风格和我的团队

    接替我担任CEO的人

    第十六章 不再担任CEO:你去干什么?

    与戴维·洛克菲勒一起工作

    埃克森公司油轮泄漏事件应急处理的事后评估

    我们最大的悲剧:为什么是托马斯·莫瑟?

    数字时代的美国邮政服务

    “叛逆者”标志旗在密西西比大学校园消失

    美国革命博物馆

    仍然去办公室

    第十七章 领导一个全球化的公司

    认同的目的

    做生意的方式在改变

    宏观局势

    公关的未来

    我对有抱负的CEO的建议

    后记:家庭的角色致我63年的生活伴侣,比我更出色的另一半——贝蒂·福斯特·

    博新(1925—2010)

    致我的商业伙伴和一生的朋友——威廉·马斯特勒(1914—

    1988)

    致六大洲成千上万的博雅人,他们奉献了自己的忠诚和才华,对

    我和博雅公关具有莫大的意义推荐序一

    赵文权

    蓝色光标创始人

    为别人的书写序,对我来说总是一件诚惶诚恐的事情,我一直认为这是

    前辈和长者才能做的事情,但是接到这本书的邀约时,我还是欣然答应了。

    一方面,这本书的作者夏博新先生是全球公关行业的一个传奇,是我本人非

    常敬仰的前辈,他是一个对于全球公关行业的从业者都很励志的存在;另一

    方面,掐指一算,我自己在这个行业也已经从业25年,在中国的公关领域也

    可以算得上前辈和长者了。

    博雅公关是一家非常专业的公司,也是我心目中令人尊敬的企业。20多

    年前创办蓝色光标之初,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做一家中国的博雅。算起来,蓝

    色光标和博雅还是有一些渊源的,我们曾经共同服务过一些顶尖的客户,比

    如思科公司。

    我对博雅公关的创始人夏博新老先生,真正可谓久仰大名,但是其实了

    解并不多,看了这本书,我才算是对他和他一手创办的博雅公关有了深入的

    认知。“二战”之后,1946年,夏博新在纽约创办了他自己的公关公司,他

    那个时候25岁,博雅从专业服务于面向企业的客户起步,和马斯特勒公司合

    并之后,很快做到美国公关行业的第一名并长期保持,随后又把业务逐步扩

    展到全球市场。

    更加重要的是,这本书中展现出来的夏博新先生关于公关的一些根本的

    理念很宝贵。我们对专业性的强调,道德为先的理念,对于客户和专业服务

    公司之间关系的观点,都很类似。我想,这也是我们两家公司虽然成立时间

    相差整整50年,但都能够在短时间内成为行业翘楚,并且长期不衰的重要原

    因吧。

    夏博新先生在世时已年近百岁,但依然活跃在我们这个行业,参加博雅

    公关的活动,走访遍布全球的博雅办公室,这一点我恐怕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但是老先生由此表现出来的是对这个行业的热爱,他对于亲手创办的企

    业呵护备至,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们又是高度一致的了。

    这本书是夏博新先生对自己职业生涯的回顾,阐述了他个人关于公关行

    业和企业经营的一些重要的观点,文字平实简洁。我由此也能感受到,长期

    从事公关行业对老先生深入骨髓的影响,以及老先生个人的性格特点。我猜

    想他一定是一位很平和、很质朴的长者。

    这本书对于公关行业的从业者,对于有兴趣了解一位百岁传奇老人以及

    一家全球顶尖的公关公司故事的人来说,是一本必读之书。我个人在阅读此

    书的时候感觉到,阅读本身就代表了我对这位作者的无限敬意!心有戚戚

    焉,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最后,我再次向这位年龄几乎是我的两倍的行业前

    辈表示我个人最大的崇敬之意!沧海变迁,潮起潮落,这个世界永远精彩。推荐序二

    赵大力

    中国国际公共关系协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

    2013年4月在美国出差时,我有幸在纽约曼哈顿的博雅公司总部拜访了夏

    博新先生,并与他共进午餐。时年九旬的夏博新先生精神矍铄,每日依然坚

    持用半天时间工作。谈及过往,夏老兴致盎然,半个多世纪的从业故事娓娓

    道来,讲到与多位美国总统的交往,他的阅历与智慧让人肃然起敬。令人赞

    叹的是,夏博新先生十分关注中国经济的发展与公关市场的潜力。我与他就

    中国行业市场的发展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今日看来,夏博新先生对中国发展

    的预判是极具远见的。

    当前,公共关系在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都受到越来越高的重视,行业发

    展前景更加广阔,行业自身内涵也更加丰富,这一切离不开夏博新先生这样

    的行业奠基者和开拓者。这本融入了夏博新先生几十年智慧的《我的公关人

    生》,不仅是对公关行业过去经验的总结,更是对未来发展的眺望与指引。

    我相信,包括中国公关从业者在内的全球从业者,都将从此书中不断受益。第一章

    决定性梦想,决定性时刻当我回首人生近百载岁月时,我惊奇地发现,生命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无形中将我引向了公共关系行业,这个行业成为我工作生涯里的舞台中心。

    我人生的每个阶段,从童年、中学、大学、第一份工作、参军到创业,再到

    与比尔·马斯特勒的公司合并,无一不为我铺好了下一步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这种进步是偶然事件,但冥冥中可能确实有一只手在指引我走向

    正确之路。仔细观察时间棱镜折射出的光芒之后,我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

    从青少年时期开始,我就知道我想从自己的人生里获得什么,这种自我认知

    让我有了明确的前进方向。

    我的理想是去报社工作,所以我从初中就开始努力寻找这种机会。我的

    终极梦想是到纽约去,成为《纽约时报》的记者。少年时期,我心中始终怀

    有这种憧憬,幻想着突然有一天,有人会发掘我的才华,给我一个在纽约工

    作的机会。我不知道这个梦想如何实现,也不知何时能实现,但我坚信它一

    定会成真。

    在青少年时期,我成功抓住机会,为田纳西州孟菲斯市一家在美国南部

    有影响力的报纸《孟菲斯商业诉求报》做报道。这个宝贵的机会就是一

    个“决定性时刻”。在决定我命运的众多宝贵机遇中,这是第一个。回顾我

    90多年的人生,我总结出一个能够适用于最低温饱水平线之上的众人的理

    论。这个理论是:低收入者在一生中会遇到许多能够彻底改变他们生活的机

    遇,这些机遇可能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或者更差,但太多人在面对这种潜

    在机遇时,没有意识到这是机遇,而任其白白流失,或者是准备不足,无法

    恰当地把握机会。好的父母,对的时间

    在我小时候,用马拉的二轮马车或者四轮马车仍然是主流交通工具。商

    业航空还处于起步阶段,直到1927年,查尔斯·林德伯格才独自飞越大西

    洋。当时送冰人送冰,送奶工送奶,各司其职。在20世纪30年代,富人为了

    避暑而去百货公司购物或者去电影院看电影,家用空调在一二十年后才诞

    生。大多数人出行都靠有轨电车。在我的家乡孟菲斯市,电车的票价是一次7

    美分。巴克·罗杰斯和科幻小说当时大行其道。打字机和加法计算器就是那

    个时代的高科技商业工具。

    从童年起,父母的价值观和正派作风就深深地影响了我。一直以来,我

    都非常感激他们在我出生前一年从英格兰移民到了美国。我这么说并非对其

    他国家不敬。美国虽然有其自身的缺陷和矛盾之处,但它是最适合我的环

    境。

    我家的经济状况也就算是刚脱离贫困线。我父亲曾作为英军士兵参与第

    一次世界大战,在战场上吸入毒气,终生都饱受病痛折磨。他在孟菲斯的第

    一份工作是送早报。这份工作的收入勉强能支付房租,让我和我的两个妹妹

    丽塔与贝蒂果腹。虽然贫困,但我们从来没有挨过饿,也从没有流离失所。

    我的父母都不是严厉死板的人。虽然我们家很穷,但他们都很爱惜家族

    的好名声。他们希望我们兄妹三人能够严于律己,不要玷污家族的名誉。他

    们经常提及与品行端正的人为伍的重要性。作为长子,我是母亲最疼爱的孩

    子。虽然没有过分苛刻,但母亲对我的期望很高,她认为,没有什么课是我

    学不会的,也没有什么山是我攀登不上去的。她为我提供了一种安全感,使

    我终身受益。我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赚足够多的钱,让我的父母拥有更多时

    间享受生活。这个目标在我大学毕业两年后就实现了,我每月给他们寄一张

    支票,直到我母亲90岁高龄去世。

    我开始接触商业是在小学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商业重组。我父亲

    送报纸的工作被高中生取代了。随后,在当地五金商品批发商的帮助下,我

    父亲开了一家小五金商店,同时也卖马、奶牛和鸡的饲料。对于20世纪20年

    代中期孟菲斯郊区的居民来说,养这些家畜是很平常的事情。那几年里,五金商店的收入使我们一家人的基本生活有了保障。每个周六,我都会在店里

    摆商品,打包裹,找零钱。但在大萧条时期,父亲的五金商店倒闭了。

    随后,我的母亲承担起了养活一家人的重任。当时在美国南方的许多地

    方,非裔美国人还不习惯去百货商店买东西。我母亲就想到一个主意,向当

    时被称为“有色邻居”的非裔美国人售卖商品和服装,并提供送货上门服

    务。她成功说服一家干货批发公司给了她一小笔贷款。她从顾客那里收到订

    单后,到批发商那里买商品,然后再送到顾客家里。我一直都把她比作第一

    位雅芳小姐[1]。如果当时她手里能有一万美元的话,她就会成为第一个零售

    大王山姆·沃尔顿。她每周都要忙碌四五天,这种忠于工作的态度影响了我

    的职业观,并且这种影响贯穿了我的一生。

    我的父亲非常喜欢孩子。他对小孩非常有耐心,不管是对他自己的孩子

    还是邻居的孩子都是如此。在我4岁时,他就开始教我阅读。材料就是孟菲斯

    的报纸,我们一开始先读大号铅字印刷的广告,然后读标题。这也就是为什

    么我开始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三年级的识字水平。那时候,孟菲斯的公立

    学校还没有幼儿园。我刚在一年级待了两天,老师就把我送到了二年级,在

    二年级还没待够一周,我又被送到了三年级。但在三年级我很快就发现自己

    遇到了一个大问题,我父亲教我认识的都是大写字母,不是手写体的小写字

    母。追赶三年级同学的艰难岁月,对我来说是一段苦涩的记忆。

    在大萧条时期,我家搬到了孟菲斯北部,我进入了初高中都有的休谟高

    中,现在这所高中因“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而出名。我比他早13届,我们俩都是休谟高中名人堂的成员。

    在我上七年级的第一天,学校广播里传来一则消息(当时广播还是一项

    新发明),学校报纸要招收一名志愿者。我立马就去报名了。当时负责管理

    报纸的是珍妮小姐,她告诉我报纸只收高中生。我听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注意到了,于是说道:“但也没有理由不让初中生参与其中。”这就是我

    新闻生涯的开端,珍妮小姐成为我走出家门之后的第一任导师。她破例让我

    成为一名报纸工作者,这为我以后的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引导我实现了

    今天的成就。我全身心投入报纸中,成了老师的宠儿,我总能分到最好的任

    务,下课后老师还会指导我如何写新闻报道。(免费书享分更多搜索@雅

    书.)在我14岁,还是一名初中生的时候,珍妮小姐任命我为《孟菲斯商业诉

    求报》(周日版)学生版面的学生记者。这个版块是一个学校新闻专栏,主

    要报道非体育新闻,我拿着自己的文章去找学校版面编辑。几周之后,他让

    我坐在旁边,一边讲一边给我改文章。他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做出改动,同时

    给我提出宝贵建议,这些让我至今受用。当学年快结束时,他问我想不想当

    夏季临时送稿人。在那时候,我已经决定要成为一名报社记者了,我的目标

    是闯荡纽约,为《纽约时报》工作。

    我的署名每周都会出现在当地报纸上,这让我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

    人。有些人会来找我,通常是出于对我的认可,许多高中的课外学生组织都

    会选举我当学生领袖。14岁的时候,我就获得了决定版面内容的权力,我可

    以决定哪些内容能登报,哪些要被删掉。我的专栏有固定版面,我学会了根

    据所报道事件的新闻价值来分配版面的大小。

    我热爱自己作为送稿人的夏季兼职,每天都负责把通讯社中来自电传打

    字机的内容传递给每个版面的编辑。夏季结束之前,我已经可以写讣告了,并且可以更新棒球联盟的积分榜。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欢在排字间闲逛,看

    着新闻编辑在报纸页面上排新闻。这里有莱诺铸排机的嘎嘎声,有混合着热

    铅和香烟的味道,还有绿色的护目镜,这里对我来说就像是天堂一样!

    临近高中毕业时我决定上密西西比大学,而我必须自己挣大学的学费。

    此时我恰好认识了格斯·鲁滨孙,他是《孟菲斯商业诉求报》的一位编辑,也是我碰到的第一个每期《纽约客》都读的人,他对我上大学这件事非常重

    视。作为密西西比州北部、阿肯色州东部以及田纳西州西部三个地区的编

    辑,鲁滨孙掌管着一个庞大的特约记者网络,负责报道每个小镇的新闻。当

    时密西西比大学的特约记者马上要毕业了,这份工作每年有700美元的收入,足够支付我的大学学费和其他开支。鲁滨孙把这份工作给了我,不仅解决了

    我的经济问题,还让学校里年纪最小的我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上,成

    为密西西比州北部地区发行量最大的报纸的特约记者。

    从孟菲斯格雷霍德汽车站到密西西比的牛津市有78英里[2],中间我还要

    在霍利斯普利斯市换乘一次,那里距离我的终点站密西西比大学大概还有20

    英里。在一条两年多都没铺好的碎石路上乘公交车颠簸了一个小时后,我到

    达了布雷迪楼,见到了我的室友克利夫·伯克,他来自田纳西州的戴尔斯

    堡,在孟菲斯市以北80英里处。这是我新生活的开始,我第一次远离家乡,开始自己生活。从现在开

    始,我要对自己以后的生活负责。我坚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多知道一点”

    我父亲十分喜欢读书,什么书都看,尤其喜欢历史和时事方面的内容。

    他总是渴望获得新知识,也就是说,不管聊天时碰到什么话题,他都知道一

    点并且能接上话。在我开始上学之前,他就告诫我要以他为榜样:“多知道

    一点对你有好处,儿子。”过了近一个世纪,这些话仍然不时在我耳边回

    响。

    能够以他为榜样,我非常幸运。阅读对我来说,就像吃饭和睡觉一样自

    然。这么多年来,我都保持着睡前阅读的习惯,每天睡觉之前我会花六七十

    分钟阅读,有时候读一本写得不错的小说或纪实文学作品,有时候读当天我

    没来得及读的报纸——《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金融时报》中的一

    份。每个周二的晚上,我都会读前一天送来的《纽约客》杂志。

    就像我父亲一样,我一直都在努力多学一点东西,去主动了解这个世界

    上发生的重大事件。这对我产生了莫大的帮助,不管是在商业里还是在与朋

    友相处中。甚至可以说,“多知道一点”这5个字浓缩了我的一生,对我无比

    热爱和珍视的生活产生了无可比拟的影响。“叫我罗恩。”“好的,总统先生。”

    在建立博雅公关40年之后的1989年3月,我人生中最大的梦想终于实现

    了。这是我整个人生故事的辉煌顶点,对我的意义非常之大,所以我要打破

    自传通常采用的线性时间顺序,把它当作开场白来介绍。

    这件事发生在我去探望寡居的老母亲的时候,她当时已经82岁,居住在

    孟菲斯市。当时,刚退休的美国新闻署署长查尔斯·威克代表罗纳德·里根

    打电话给我,里根当时刚刚卸任美国总统。

    里根总统那时跟日本人签了一个演讲的合同,报酬为200万美元,《纽约

    时报》的记者报道了这件事。这个记者在报道中质疑为什么单单一场演讲会

    有这么高的酬金,怀疑这是里根滥用总统的职权。里根总统就此问题寻求我

    的建议,问我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我告诉查尔斯,我第二天会在加利福

    尼亚,到时可以见面详谈。

    这不是我第一次与里根总统打交道了。我跟查尔斯在美国新闻署的公关

    企业部门顾问委员会共事8年,其中4年我担任主席。我主办了查尔斯的告别

    会。我和我的妻子贝蒂与里根总统夫妇一起站在接待区,旁边站着查尔斯的

    密友们。当晚在泛美航空大厦的晚宴上,我作为主办者就坐在总统旁边。我

    与总统的高级顾问们非常熟悉,包括总统助理迈克尔·迪弗、新闻发言人拉

    里·斯皮克斯,以及白宫幕僚长唐·里根、参议员霍华德·贝克,还有白宫

    办公厅主任肯·杜伯斯坦。

    那天晚上,我问里根总统:“当你以前总统的身份开始新生活时,最让

    你烦恼的是什么事情?”

    他马上就回答道:“要放弃那座宏伟的老房子,还有里面非常舒适的、无懈可击的完美服务。”他说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重新随身带钱的生

    活”,因为他在白宫的时候不需要自己带钱。他希望以后可以穿着更随意一

    点。不用每天穿西装打领带,这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我问他第一次当选的

    时候,是不是要换一个新衣柜。虽然在他当电影明星的日子里,他有各种各

    样的衣服,但当选后他买了三套严肃的西装。“当我在希尔顿酒店中枪的时

    候,我就穿着其中一套,”他说,“在医院里,我的衣服被医生剪开了,没法再修补了。”他告诉我,离开白宫后,他就不会再活跃于政坛了,但不管

    什么时候,只要他的声音能够对公众的福祉有所帮助,他都不会推辞。退休

    后,他将通过“巡回演讲”讲故事,因为“人们总是喜欢听故事”,而不是

    讨论国内或国际事务。他的话听起来像是极力希望自己避免争议。

    通常,乘坐飞机的时候是我最放松的时候,因为没有电话要接,没有问

    题要回答,也没有人要会见,这时我会拿出一本书开始读,或者看一部电

    影。但这次不行,这趟旅途不行。我开始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的职业生涯,从

    一个时薪14美分、1英寸[3]专栏的豆腐块特约记者,到为总统提供建议,这

    是多么大的飞跃。在这趟4小时的旅途中,我开始陷入对过去的沉思,这些回

    忆构成了这本书的内容。

    里根总统坚持要兑现自己的诺言,在日本发表演讲。“我自己签了合

    同,就会遵守诺言,”他解释道,“想想吧,日本电视台已经将我要演讲的

    消息通知了整个日本商界,如果我取消演讲,日本电视台该有多丢人

    啊。”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必须进行声誉损伤控制,焦点就是那笔大额酬

    金。在我的评估中,想要让公众认可那笔报酬比较困难,换句话说,我们在

    这一点上没有优势。我们能做的就是减轻自己的劣势。我们为里根总统设定

    了一个角色,而且安排他为另一个团体进行演讲,分文未取,此外他还参加

    了其他公开活动。我们以这些实际行动表明,这200万美元将不只是一场演讲

    的费用。

    几个月后里根总统又告诉我,他需要用那笔钱来买房子。他在加利福尼

    亚州的一些好朋友为他在贝厄尔市买了一栋大房子,不收租金供他们夫妇俩

    退休后养老居住。然而,里根的法律顾问建议他不要接受免租金的条件,相

    反,他应该用自己每年大概10万美元的联邦退休金支付房租。这让他回想起

    了童年时在伊利诺伊州迪克森的生活,那时候他母亲“每个月最恐惧的就是

    月底,因为租金马上就要到期了,而钱总是不够用”。他从那时起就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每月为房租所迫的生活。所以现在他需要用这

    笔演讲费买下这栋房子。

    在许多场合,我曾多次与总统的幕僚交流,我很惊讶他们都那么年轻。

    我得知政府会为前总统提供津贴来支持办公室的运营,当时好像是每年不到

    30万美元,这对一个受欢迎的总统来说根本不够。由于经验丰富的白宫幕僚

    卸任后一般都会重返私营企业,所以前总统们会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管理前总统的行程,回答记者提问,处

    理往来信件,决定他们在何时何地说什么。而里根总统以前的新闻秘书马克

    ·温伯格是一个非常聪明的政治迷,他之前已经在白宫团队工作了两年,表

    现出色。他非常有激情,而且博学,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清晰地认识自己,知道自己也有不知道的东西。早些时候,他向我寻求建议,想知道他应该如

    何应对媒体。

    在日本受到了热情接待后,里根总统告诉我,他会“以某种方式补偿我

    所做出的贡献”。我告诉他,我既不会给他寄账单,也不会接受报酬。能够

    得到与他并肩而行的殊荣,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从这一刻起,他就

    把我当成了他的公共关系顾问,虽然是无偿服务,但我还是非常自豪能够担

    任这一角色。他感谢我过去对他提出的宝贵建议,并且准备好接受我的其他

    建议。

    在接下来的4年多里,我与里根总统及他的幕僚保持定期沟通,通常每6

    个星期去他在世纪城的办公室拜访一次。在里根总统卸任后首次回纽约时,总统夫妇邀请我和贝蒂在他们下榻的卡莱尔酒店共进晚餐。我们还曾多次在

    洛杉矶的其他地方一起用餐,通常是在奇森饭店,这是总统最喜欢的饭店之

    一。

    在我跟里根总统刚建立起这种新型关系的时候,我建议他在面对形形色

    色的观众进行演讲时,增加一些涉及两党的话题。如果他确认某一两个涉及

    两党的话题会对全国人民都有影响,同时也会引起政府执法和立法部门的注

    意,那么我们就应该提前想一两段内容,加到他的演讲里。我觉得通过这种

    方法,能够吸引媒体关注,同时也有利于公共利益。

    是的,现在有两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一段时间。第一,他觉得国会应该

    废除第二十二修正案,该修正案将总统任期限定为两届。当他看到我在听到

    这话后脸上露出的微笑时,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不想放弃

    总统的权力,不想放弃那所舒适的大房子。”但是第二十二修正案即使在他

    任期内被废除,新情况也不会立即适用于他。“只有两届任期的总统从连任

    的第二天起就会成为一只跛脚鸭[4],”他说,“总统知道这一点,幕僚知

    道,国会也知道,这样对人民也不是最好的。”他接着说,他相信一个连任

    了两届的总统的判断,众多选民能正确判断总统第三次连任是否最符合人民的利益。“‘二战’时,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认为竞选第三次连任是有必

    要的,我对此心怀感激。”他说。

    第二,里根总统觉得,我们需要根据每10年一次的人口普查来改变国会

    选区的划分,以此反映人口的变化。他说:“每个州都应该设立一个独立于

    政党之外的独立委员会,其唯一职责就是根据人口普查结果重新划分选区,而不是把这件事留给哪个掌控国家立法机构的党派。”他谴责为了政党利益

    而改变选区的做法。他认为在划分选区时,应该考虑到地理的完整性。虽然

    我不完全同意他的观点,但我赞同他的逻辑。他看问题深入透彻,这种能力

    在他当加利福尼亚州长和美国总统时发挥了巨大作用。

    我们的谈话结束时,他告诉我:“今天的观众其实不太关心我对政府职

    权的看法。他们想听的是我的故事,这也是赞助人出钱让我演讲的目的。”

    多么伟大的一个故事讲述者!里根总统与罗伯特·林赛合作写自传,林

    赛是《纽约时报》的记者,在采访完总统之后,他每动笔写一个章节,都会

    送给总统过目。里根总统会亲自审校每一个章节,然后让我看修订后的版

    本,看看他对文中某个人的评价是否太苛刻或过分夸赞了。我觉得他在评价

    别人时非常严谨,当然偶尔也有特例。在浏览手稿时,我非常敬佩他作为编

    辑和作家的文笔。这不是说选词的能力,而是他对词汇非常准确到位的使

    用,以及他讲故事时的叙事感。他有时候会重写一段话,有时候会把好几页

    推翻重写。里根的自传上市后,在《纽约时报》纪实文学精装书籍畅销榜单

    上盘踞了8周。就市场营销和推广而言,这是第一本引起巨大轰动的总统自

    传。

    许多人问我是否觉察到,或者是什么时候觉察到总统患上了阿尔茨海默

    病的。其实在1992年看到里根总统针对伊朗门事件的视频证词之前,我并没

    有发现任何迹象。那段视频让我感到非常震惊,那时,他的记忆力已经开始

    衰退,对仅仅几个星期前尚能轻松应对的问题,他那时却难以招架。1991年

    11月上旬,总统出席西米谷市里根图书馆的落成典礼时,完全没有表现出任

    何相关症状。当时我和贝蒂都参加了现场活动。到场的嘉宾包括时任总统乔

    治·赫伯特·沃克·布什和前总统理查德·尼克松、杰拉尔德·福特、吉米

    ·卡特。里根总统讲得很好,在与嘉宾闲聊时也显得兴致勃勃。这是5位总统

    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一个活动中。当他们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照相时,我就站

    在摄影师的旁边。我最后一次与里根总统互动是在1994年5月。在一个周末,贝蒂和我正好

    看到一部他和朗达·弗莱明联合主演的电影,这是我当时最喜欢的电影之

    一。我给他写了一张便条,告诉他我们对这部电影有多么喜爱。不到一个星

    期之后,我收到一张手写的感谢信,他在信中表达了对我们的祝福,但其中

    已经透露出悲伤的气息。

    我很高兴还有两位观众能喜欢我的老电影,没想到你和贝蒂这么喜欢

    它!说实话,我现在不看自己的电影了,因为当看到银幕上那个年轻的小

    伙子时,我觉得就像在看着一个年纪像我儿子,甚至是我孙子的人。

    1994年8月,总统被确诊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在确诊三个月后,他写了一

    封公开信,向公众公布了自己的病情。里根总统病逝于2004年6月。讲述我的故事:关于手稿的一点说明

    虽然我讲的是自己的故事,但其中大部分内容也是博雅公关的故事。我

    与别人合伙创建了这家全球性的公关公司,工作占据了我的大部分人生。我

    如今90多岁了,从32岁开始我在大半时间里都与博雅公关紧密联系在一起。

    在其中40年的时间里,我每周都有一半时间在出差。如果周末不出差的话,我就会与夫人贝蒂、两个儿子斯科特和马克,还有西高地白?犬(桑尼及之

    后的安格斯、杰弗里、罗比)待在一起共度周末。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一

    生基本上都在为世界上一些最重要的私立和公立机构提供公关咨询和服务。

    本书的创作依据主要是我从大学开始到现在专门保存下来的文档、我与

    同事和朋友的对话、我读过的书籍和文章,还有最重要的——我的记忆。从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过程就跟剥洋葱一样,层层深入,剥得越深,记忆也

    就越深刻。

    本书中引用的文字,大部分都不是逐字引用的原话。相反,它们都经过

    了重新组织,以反映信息的本质。虽然我花了大量时间核实日期、名字以及

    地点,但其中还是有可能会出现错误,请允许我因此而致歉。

    我还要向那些与我共事但名字没有在本书中出现的同事致歉。他们的工

    作同样应该得到肯定。最后,在这本书里我会尽最大努力诠释公共关系的含

    义,向读者展示公共关系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无所不在的应用。

    要点

    在人生里,你越早决定以后要走的职业道路,就会越快实现自己的目

    标,并且比同龄人进步得更快,走得更远。

    尽早开始关注自己的身体。只要你活着,身体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在

    每一次的努力中,都要遵循适可而止的理念。

    你有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但只有一张嘴,这是有原因的。如果你能少

    说话,多看多听,你就会学到更多东西。把阅读当成每日的习惯。每天至少读一个小时的书,或者读一份好报

    纸,也可以读一两本精心编辑的杂志、小说或纪实文学作品。对我来说,睡

    前一小时读书最好。

    如果你能时刻牢记自己最初的目标,那么你就能对已经取得的成绩心存

    感激,并且清楚自己距离目标还有多远。

    [1] 雅芳小姐,上门推销化妆品的销售人员。——译者注

    [2] 1英里≈1.6093千米。——编者注

    [3] 1英寸=2.54厘米。——编者注

    [4] 跛脚鸭,指在美国政治体制下,州长、总统等因任期将尽而导致政令不畅、手中无实权的现

    象。——译者注第二章

    充分利用大学时光我的许多同事、客户和朋友都是从著名的常青藤大学毕业的。但我从未

    因自己毕业于密西西比大学而感到遗憾,这所大学更出名的别称是“奥莱小

    姐”(Ole Miss)。1936年当我以新生的身份注册入学时,我并不知道这所

    学校将是最适合我的大学。那个时代的密西西比大学有一个独特之处,能够

    实现我的目标。它是纯教育和社会实践的混合体,既开明又保守,既包容又

    拘谨,自由开放又遵循传统。它就像一个飘浮在现实世界里的蚕茧,在过去

    200多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与时代潮流格格不入。我们生活在一个分种族、分

    等级的社会里,但坚信我们的行为符合美国最神圣文件的精神,那就是,人

    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人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

    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在我看来,选择文科是让我成为合格的记者的第一步,而且让我对最新

    的事物有所了解。我的目标是获得成为一名报社记者的经验,并成为《纽约

    时报》的记者。我在高中时候各科成绩全是A,是光荣榜上的好学生,但上了

    大学,我愿意牺牲一点成绩,为自己的新闻职业生涯做准备。我轻松度过了

    高中,那些课程对我来说很简单,我只花很少的时间就能完成学习和作业,大学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我可以接受自己的各科成绩是B,甚至偶尔得个C。

    在那时候,密西西比大学没有新闻学院。即使有,我也不太可能报新闻

    学院。我已经在一份编辑体系健全的日报社里干了两个暑假,在新闻学院里

    也学不到更多东西了。所以我报考了人文艺术学院,选了政治经济学专业。在学校里工作是我真正的教育

    我学着成为一名合格记者的途径主要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我在《孟菲斯

    商业诉求报》担任特约记者,这份工作让我以本科生的身份处于一个非比寻

    常的位置。为了赚到一个月75美元的工资,我必须每月写大概15 000字,也

    就是每个工作日要写大约600字学校里发生的新闻,包括学术和体育新闻——

    前提是我写的所有报道都能发表。从一开始,我就与校长、大学行政老师、系主任以及教练等保持频繁联系。虽然比同班同学小三岁,但我从来没觉得

    不自在。从小学开始,我与比我大三岁的同学交流起来就没什么障碍。在两

    个暑假里,我更是在专业的工作环境中与成年人一起工作。我从来没有因为

    自己是办公室里年龄最小的人,就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第二个途径就是我在学生周报《密西西比人》工作。入学的第一周,我

    去见了总编辑阿尔伯特·桑尼·拉塞尔,他是牛津市本地人,说话轻声细语

    的,看起来完全能胜任大学周报的编辑工作。他更多的是把我当作平等的同

    龄人对待,而非年纪小很多的大一新生,他给我的职位是直接向他报告的普

    通助理,当他需要我的时候我要随叫随到。他让我每周五下午在印刷机旁边

    和他一起把《密西西比人》报纸送进印刷机,以便赶得上周六早晨分发。所

    有在最后一刻才会凸显的问题都会在这个环节出现。正如我所预料到的,这

    份工作涉及的内容多种多样。在很多情况下,我们不得不缩小头版新闻报道

    的篇幅,来报道突发事件。为了应对版面的变化,我们要写新的标题,压缩

    或扩充新闻报道。这项工作会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印刷机开始印刷——不

    论报纸本身的规模或者影响力如何,这都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我第一次接触公关

    在开始大学生活后不久,我遇到一个大三学生比利·盖茨,他是《杰克

    逊每日新闻》的特约记者,人生最大的兴趣就是关注密西西比大学“反叛

    者”橄榄球队的一切。因为密西西比大学体育部那时候还没有公共关系主

    管,盖茨就自愿无偿地承担起了这份工作。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的目标是

    让左截锋“彪形大汉”弗兰克·基纳德成为密西西比大学第一个全美橄榄球

    运动员。基纳德在密西西比大学时的表现和高中时一样,每场比赛都打满60

    分钟全场,那时候的球员都既能进攻又能防守。比利·盖茨就是基纳德的宣

    传者,他追踪基纳德的每个拦截和抢断,然后炮制出赞美基纳德在橄榄球场

    上的功劳的文章。他组织并举办了一场专门针对在全美球队选拔中拥有投票

    权的知名体育编辑的公关活动。每周盖茨都会给他们邮寄有关基纳德的文

    章、照片和比赛数据。虽然盖茨希望体育编辑能够刊登他的文章,但他也勉

    强接受在整个赛季中,编辑们只是一周又一周地读关于基纳德的文章而已。

    最终他的策略成功了。在1936年,基纳德成为密西西比大学有史以来第一个

    当选进入全美橄榄球队的球员。

    看着比利·盖茨一步步帮基纳德进军全美橄榄球队,这是我第一次接触

    的公关宣传。对我来说,盖茨是一个对我影响很大的老师,职业素养几乎无

    人能及。他是我学习的榜样。他不仅是我大学时期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也是

    我的导师,更是一位杰出的公关大师,他能够在预算严重不足又没有全国顶

    级体育资源的情况下继续推进工作。我跟他的接触,影响了我对以后职业生

    涯方向的选择。

    在第一年大学生活行将结束的时候,我渴望能回到《孟菲斯商业诉求

    报》,在体育部里做初级成员该做的工作。体育部的总编戴维·布卢姆是我

    的另一个导师。他是那个时代典型的体育编辑,也是一名文笔非常好的记

    者,他批评我的作品时从来都直言不讳。此外同样重要的是,通过观察他与

    人打交道,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他总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受到重视。他

    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亲自接电话的高级管理人员,直到今天我也在坚持这样

    做。报道东南联盟球赛

    大学第二年,我更为自信地去应对工作。我已经知道了怎么跟新闻人

    员、教授、行政老师以及学生领袖打交道,并获得他们的信任。我对校园活

    动的报道越来越频繁,每个月的收入也大概涨了10美元。我的目标是每个月

    至少挣75美元。

    我记者生涯里最激动人心的事情之一就是首次报道东南联盟橄榄球大赛

    里密西西比大学对阵杜兰大学的新奥尔良站比赛。爬上可能是第一座“蔗糖

    碗”[1]体育场的新闻记者席,是我永生难忘的经历,更别提来自其他记者的

    斜视了,他们好像在问这个孩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在新奥尔良为孟菲斯的报纸报道比赛,需要一名现场的电报员不断向编

    辑部传回比赛的实时情况,我们称之为“进行中的故事”。这就意味着在比

    赛进行时,你要随时写一两段话来描述重要的比赛情节,比如触地得分或者

    失球补救。当比赛结束的时候,我只需要写三四段较长的开头和总结即可。

    我通常半小时内就能搞定,远早于截稿时间。但我第一次报道比赛时,对这

    样一场不太重要的比赛,我的实时报道至少是普通报道的两倍长。当比赛进

    行到一半的时候,体育编辑就给我发电报:“不用写那么多,你不是在报

    道‘玫瑰碗’。”

    《孟菲斯商业诉求报》在这一地区非常有影响力,球员们都密切关注着

    我对他们的报道。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当时对球队的报道其实反映了球队教

    练哈利·梅勒的想法,他经常利用我向他的明星球员传递信息。他喜欢给我

    出主意,告诉我报道该用什么标题,有些跟我想的差不多,甚至比我想的还

    要好。在一场没有达到他的标准的练习赛后,他转过身对我说:“关于明天

    的报道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开头,比如,‘梅勒教练昨天进行了踢球手选

    拔,很快就得出结论,他还没有发现一个真正的弃踢手’。”但梅勒教练回

    答我的问题时从来不会撒谎,当我批评他们的时候,他也没有抱怨过。

    我开始写校园报道的时候,体育编辑布卢姆给过我一个忠告:在报道中

    永远不要使用“反叛者”这个外号来指代密西西比大学队。他当时的态度看

    起来非常坚决,语气也很严肃,我没敢问为什么。南方的体育记者是在1936年的橄榄球联赛时开始使用“反叛者”这个外号的。这个外号是通过《密西

    西比大学周报》投票选出的,用以替代“洪水”这个外号,“洪水”这个外

    号暗指1927年的密西西比河洪灾。数年之后,在黑人民权运动时期,我才意

    识到布卢姆拒绝“反叛者”这个名称,是因为他认为这个称号贬低了黑人族

    裔,并且美化了南方脱离联邦的行为。布卢姆来自阿肯色州,是个南方人。

    这种种族之间的紧张气氛已经酝酿了一个多世纪。成为一个多面手培养了我所有的才华

    我在校园里报道的新闻主题非常广,内容之一就是许多校园社团领导选

    举。我的编辑鼓励我在写报道的时候添加尽可能多的人名,尤其是那些家乡

    在报纸流通范围内的人。《孟菲斯商业诉求报》每年都会刊登300多个毕业生

    的名字,还有200多个宣誓加入兄弟会及妇女联谊会的人的名字。虽然他们的

    名字都只能挤在一个很小的版面里,但这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写这种文章让我明白:没人喜欢自己的名字被拼错。所以我检查名字拼写的

    时候会格外细心,比做其他事情都用心。

    我报道的另一个主题就是国际新闻。我在密西西比大学的4年里,整个世

    界正处于非常动荡的时期。希特勒正在德国崛起,还有意大利的墨索里尼和

    西班牙的佛朗哥。日本正在向中国发起第一轮攻势。我报道了一系列校园演

    讲者关于德国侵略的讲话。其中一个演讲者是新教师,他是捷克人的后裔。

    1939年英国首相张伯伦与希特勒达成绥靖协议,张伯伦称之为“我们这个时

    代的和平到来了”。在该协议签订的前一年,该教师就发表演讲,指出应警

    惕与希特勒妥协。另一个演讲者是一位被废黜的巴伐利亚王子,他在这里当

    了一个月的客座教授。他警告说,美国不会在希特勒的入侵行动中幸免。

    当然,我还报道了很多有人情味的新闻。1938年我采访了校园里仅有的

    一名外国留学生。他是土耳其人,通过国际留学生项目分配到密西西比大

    学。我还报道了一个双目失明的学生遭遇的种种困难。他靠一只受过训练的

    德国牧羊犬引导他在不同的教室间穿梭,就这样他过上了充实的大学生活。

    我报道过一项密西西比立法机构突然颁布的法令,禁止在州立大学里跳“卡

    车爵士舞”和“大苹果舞”。我的文章将公众舆论聚焦到了这个无理的法令

    上,最终法令被密西西比立法机构撤回。此外,我还报道了密西西比大学一

    个男生被20世纪福克斯的星探发现的新闻。在密西西比与田纳西的橄榄球比

    赛后,星探在皮博迪酒店的走廊看到了这个男生,他简直是加里·库珀与克

    拉克·盖博的结合体,所以星探邀请他参加试镜。虽然他最后没有通过试

    镜,但我的文章让昔日的好莱坞明星在密西西比大学的男生女生中更受追捧

    了。在4年的大学生活里,我只报道了一次与种族有关的事件:1940年3月15

    日,《路易斯维尔信使日报》的编辑马克·埃思里奇在一个由兄弟会荣誉领

    导者赞助的论坛上发言。埃思里奇出生于密西西比的莫瑞迪恩市,也是密西

    西比大学的校友。他发言的题目是“南方及其前景”。我所写报道的标题

    是“论坛发言人战胜了愚蠢的南方乡巴佬”。

    埃思里奇所说的内容更加尖锐:

    我们在南方建立优秀文明这件事上惨败,而这本来是南方诸州有能力

    实现的。如果不承认以上事实,那我们就是不诚实的。对棉花产品及与其

    共生的其他必需品的浪漫依恋,已经摧毁了我们的土地,也摧毁了我们的

    坚强精神。

    埃思里奇语带轻蔑地讨论南方的佃农体系。他说,没有一个演讲者可以

    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感谢上帝,我们没有农民!”他曾花了6个月的时间在

    中欧考察,从来没有发现哪里的佃农像美国南方的佃农一样处境悲惨,他称

    美国南方为“实际上的美国殖民地”,并补充道:“我们东北部的兄弟们打

    造了工资歧视的镣铐,现在我们仅靠自己的力量是难以打破它的。事实上,只有当整个国家都认识到这种不公正的情况时,这种情况才会改变。”

    埃思里奇认为,南方之所以出现这种问题,主要是美国东海岸人的责

    任,因为他们控制关税政策、运费,他们催生顾虑。

    南方必须要像东海岸一样,我们必须意识到:美国的文明无法靠低工

    资和在经济上奴役一个民族而存在;只要美国仍然让黑人处境堪忧,美国

    的生活标准就会一直很低。总而言之,南方的民众要意识到,自豪感不是

    面包、教育的替代品,也不是最基本的文明的替代品。为了获取这些,我

    们不仅要号召全国其他地区寻求正义,还要寻求帮助。

    除了面色沉郁的观众,我不记得这次演讲带来什么其他结果了。行政人

    员、教师或者学生都没有进行任何讨论,也没有文章对此进行评论。监管他人与授权的力量

    我在密西西比大学学到的最有价值的经验,是在大三过半时早春二月一

    个寒冷的周末获得的。密西西比大学新闻部的主任是一个喜欢享受社交和奢

    华生活的人,他本科毕业,30岁出头,拥有一辆黄色的敞篷后座福特跑车。

    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在开车绕过一棵年代久远的大橡树时,因为醉酒直接

    撞向了校长的办公室。校长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据说他当时甚至没有先询

    问主任的身体状况,就直接把他开除了。

    周一早晨我就听到风声,校长想见我。他希望我能够担任新闻部的代理

    主任。我问他大概要多久才能找到正式的替代者。“很可能要到这学年结

    束。”他说。这份工作的薪水是每月75美元。由于新闻部主任的醉酒行为,我的收入在一个周末内就翻了一番。

    新工作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准备和向学生家乡的报纸发送所谓的“家乡

    人”新闻稿,比如某人竞选担任某个校内组织的管理者,这种新闻对当地人

    来说很有吸引力。与此同时,4名学生参与了一项名为新政倡议的行动,呼吁

    国家青年管理局帮助大学生支付生活费。一名学生每小时的收入是25美分,每个月最多能打工40个小时或挣10美元,这样挣来的钱仅足够他支付三个星

    期的伙食费。

    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管理别人的感觉。我当时才16岁,而我的两个直接

    下属已经20多岁,但这根本不是问题。我意识到如果分派别人去做本来要我

    自己做的事情,比如报道某个领域或者寻找选题,我的工作就会变得更加高

    效。

    这份工作干了一个多月之后,我发现有大约12个州的日报和75家周刊会

    刊登有关密西西比大学的文章,内容超越了传统的家乡人新闻范畴,比如有

    一篇文章介绍了历史建筑莱锡楼,或者介绍某个北方佬也曾是大学早期的校

    长之一,或者介绍这里有全国最大的望远镜。

    我开始问自己:“那么,密西西比大学该如何发出自己的声音?”当

    然,当时我还不知道我已经开始进行定位和信息传递。要到半个多世纪之后,这两个词才会进入公共关系学的词典。我把新闻部的工作重点从战术层

    面——写作和分发新闻稿,转移到了公共关系的战略层面。说实话让我获得了采访福克纳的机会

    我做的最有意义的新闻报道是在1939年11月采访世界著名作家威廉·福

    克纳。多年以来,福克纳一直住在牛津市,距离密西西比大学不过半英里的

    路程。但自从20世纪20年代因校园工作被密西西比大学开除过两次之后,福

    克纳已经12年没有与学校有过任何联系了。自从我来到密西西比大学,我的

    目标就是采访这位隐居的作家。我得知他在好莱坞担任编剧,当他需要钱的

    时候,这份工作能提供丰厚的收入。虽然他的十几部小说都受到了评论界的

    好评,但没有一部为他挣到大钱。

    一天早上,我上完课离开教室时,得知福克纳跟一个姓迪瓦恩的人一起

    返回了牛津市。我把这个人当成了著名的演技派演员安迪·迪瓦恩。我开始

    接触迪瓦恩。我的计划很简单:一旦我进入福克纳家里,采访了他的客人,我就会坚持要采访福克纳,而他会因为无法拒绝我而同意接受我的采访。福

    克纳的女佣接起电话,我说自己找迪瓦恩先生。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找错人

    了,因为那位好莱坞明星的标志性特征是非常粗哑的嗓音,而这位迪瓦恩的

    声音听起来非常悦耳且有修养:“我是吉姆·迪瓦恩,我能为您做什么

    吗?”

    我选择告诉他事实,我说我是密西西比大学的学生,负责为《孟菲斯商

    业诉求报》报道新闻,我错把他当作明星安迪·迪瓦恩了。他立即反驳

    说:“即使我是安迪·迪瓦恩,你想采访的人也不是我,而是福克纳。你等

    一会,我会问问福克纳什么时候可以采访他。”当我听到他说“周五上午11

    点怎么样”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

    迪瓦恩先生在福克纳家里,也就是罗恩橡树园里迎接我。就11月的天气

    来说,那天清新凉爽,这是因为风而非寒冷。我在福克纳的客厅里坐下,而

    迪瓦恩则去“将福克纳从柴房里叫出来”,他说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在那儿

    写的。几分钟之后,一脸不自在的威廉·福克纳出现了,脸上带着有些茫然

    的表情,我觉得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随后我开始问问题。意识到

    我只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学生记者后,福克纳开始放松下来,于是我们交谈了

    20分钟。这个故事占据了报纸上14英寸的版面,这也就意味着我得到1.96美元的报酬。美联社让我重新编辑这篇报道,并付给我10美元。至于标题,我

    写的是《福克纳在牛津市承认,最好的小说还没有写出来》。

    有那么一段时间,对那些想要寻求与这位著名邻居重新建立联系的教职

    工来说,我就是校园里的小英雄。我的突破很可能会让学校重新与福克纳建

    立关系,这对学校与福克纳来说都很有价值。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给福克

    纳打过4次电话,想要再次采访他。每次他都很礼貌地回绝,他说自己没有什

    么新东西可说的了。

    当英语系主任通知我,他们打算在1940年春天的时候创办密西西比图书

    博览会时,我建议邀请福克纳作为晚宴主题演讲嘉宾,并且由我负责邀请

    他。福克纳看起来很高兴得到邀请,但他拒绝做正式的演讲,只是说自己会

    回答观众的提问。我随后用信件确认了我们电话聊天的内容,里面写明了时

    间和地点,并且感谢他能够回答问题。得到这种成果,系里的主办方很高

    兴,我也一样开心。

    很快就到了晚宴的时候。由于我们已经大规模宣传过福克纳将到场,晚

    宴大厅里挤满了人,却少了一个人,那就是福克纳先生。我们将晚宴推迟了

    15分钟,我打电话到他的家里,但没有人接。晚上6点半了,福克纳还是没有

    来,我打的第二个电话也没有人接。晚宴组委会匆忙拼凑出了备用计划。时

    间到了晚上7点,福克纳还是没有来。最终组委会宣布执行备用计划,两名作

    家与两位英语系教授代替福克纳走上讲台。

    第二天,我发给《孟菲斯商业诉求报》的文章标题是《福克纳没有出

    现,但他仍然是博览会的焦点》。报道争议性事件

    在密西西比大学度过的4年时光里,学校曾经发生过几场比较重要的争议

    性事件。20世纪30年代早期,学校没能通过学术资质鉴定,因为时任州长西

    奥多·比尔博进行政治干预,强制任命了各院系的主要职位。那3年里,其他

    大学和研究生学院都不承认密西西比大学的课程学分。1935年,新州长任命

    了新的校长阿尔弗雷德·巴茨博士,由他来恢复学校的资质。巴茨是密西西

    比州学院的二把手,这个学院是政府赠地建立的。巴茨50多岁的年纪,身高

    一米六八,满头银发。巴茨博士算得上是个严格执行纪律的人,许多教职工

    和学生都把他叫作“小拿破仑”。他不允许学生在校园里饮酒或者做出越轨

    行为。许多学院领导都会对运动员的学业有意放水,但他不允许这样做。作

    为一名律师,他在法学院教一个班,课上讲授的知识非常难。虽然不怎么受

    欢迎,但他因为领导大家,很快让密西西比大学恢复了之前在学术界的地位

    而备受尊敬。

    然后新任州长老保罗·伯尼·约翰逊打算扩大州高等教育理事会的规

    模,这样他就能够获得更大权力,控制高校的高层任命和预算。他的儿子小

    保罗·伯尼·约翰逊24年后也当选州长,当时他跟我住在同一层宿舍楼。作

    为《密西西比人》周报的署名作者和校园里有名的公众人物,我写了一篇专

    栏文章谴责州长,因为他正让学校处于危险之中,有可能让密西西比大学在

    10年里再次不能通过学术资质鉴定。其他媒体也纷纷抗议。在一周之内,约

    翰逊州长就撤回了法案。虽然州长的儿子从没有承认过,我也没有问过他,但我相信小保罗也同意我的看法。

    只有一次,我放弃了一个能够吸引很多读者的新闻素材,因为那会把学

    校置于不利地位。1940年4月,大约在毕业前5个星期,牛津市当地的警察在

    牛津历史名人公墓当场抓获一对激情中的男女,男方是密西西比大学法学院

    名人,女方是校园选美冠军。他们所躺的墓碑是内战中的一位将军的。“这

    是对同盟军英雄墓地的亵渎。”学生教务长对我说。这两个人我都认识,他

    们都是毕业班的人。在密西西比州牛津市的一个春夜,恋人之间表达真爱一

    点也不让人奇怪。我想,这是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私事,所以我不打算就这个

    话题写点什么。试想在今天的数字媒体时代,这会是个多么轰动的故事啊!至于亵渎了将军墓地的两个人,他们最后都拿到了学位证,但被禁止参加毕

    业典礼。此后他们俩很快就结婚了。我的第一次大型公关战役

    在我的大四生活行将结束的时候,学校决定在孟菲斯的剧院里举办一场

    完整的“艺术节”。我们都希望能把这项活动打造成每年一届的盛事。到时

    候会有学生歌手和演员表演自己写的歌和短剧。学校与剧院签的合同包含三

    场夜晚演出及周末白天的两场演出。

    10个有影响力的学生(包括我)组成了艺术节活动组,负责安排写原创

    歌曲和剧本,招募歌手、伴舞与演员;还要负责演出服装、后勤、公关以及

    其他演出事务。我们预料到学校赞助的年度艺术节会增加密西西比大学的文

    化多样性,同时也可以为学校宣传服务。虽然没有剧场经验,但我还是接受

    了推广和宣传艺术节的任务。这是我作为公关人的第一次考验,衡量标准就

    是孟菲斯剧院卖出的票数,以及随后面向学生、教职工和牛津市民的演出表

    现。

    我轻轻松松联系到了三个能够触及目标客户的主流媒体资源,分别是我

    们的大学周报《密西西比人》,还有《孟菲斯商业诉求报》以及孟菲斯的午

    间报纸《弯刀报》。我还联系了包括克拉克斯代尔、图珀洛、格林维尔、哥

    伦布、西点在内的几个周边城镇的小型日报,还有杰克逊市的两家大报纸。

    我使用孟菲斯的4个广播电台来宣传艺术节,包括各种采访以及现场报道演出

    开幕式的形式。

    我的目标是将艺术节分解成许多小报道和特写故事。我希望,在为期10

    周的排练和接近饱和程度的报道中,至少有一个故事的热度能够持续到周五

    晚上的开幕式。

    我的第一篇新闻稿的内容是密西西比大学将会创办第一届大学生艺术

    节,旨在展示学生的戏剧天赋,聚焦大学广泛的兴趣爱好。我的第二篇新闻

    稿宣布了开始进行学生歌手、舞者以及喜剧表演者的试镜。然后我们发布了

    演员阵容名单,并向他们每个人家乡的报纸发送本地化的故事。《孟菲斯商

    业诉求报》用了三行高的大标题“瞎胡闹的校园女孩变成了合唱队的漂亮女

    生”。(6个女生穿的短裙长度都很得体。在对外发布之前,大学行政老师审

    查了所有照片,确保照片得体。)第二篇文章介绍了两名学生原创的歌曲,紧接着是爆料,以创作单曲《冒烟的戒指》而出名的孟菲斯人尤金·吉福德

    将会负责音乐方面的工作。吉福德刚从卡萨罗马乐团的曲作家职位上退休,这个乐团是当时最有名的乐团之一。仅有两个人以非学生的身份参与排练,而吉福德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的下一个噱头是这是一场“超级社交晚会”。我们宣布孟菲斯市长

    将会参加;密西西比和田纳西州长已经被邀请;长期担任孟菲斯地区国会议

    员,现在正担任城市执政委员会成员的沃尔特·克利夫特·钱德勒,将会担

    任本次晚会的主持人。我们还报道说市长将会发布官方通告。临近演出日期

    时,我们呼吁公众关注演出的原创编舞。《孟菲斯商业诉求报》使用了一个

    四行高的大标题“密西西比大学艺术节,大学生们成为合唱团演员”,并展

    示了参加演出的8个女孩的照片,她们的短裙长度在膝盖以上。(这在发布前

    也经过了老师们的认真审查)。《弯刀报》刊登了两栏照片,里面是两个学

    生,配的标题是“密西西比大学不容错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任何公关人最狂野的想象。“来自牧师的抗

    议”,全大写的新闻标题如是写道。《弯刀报》在开幕之夜的两天前报道了

    这则新闻:

    孟菲斯的浸信会牧师协会要求,密西西比大学的老师应该禁止其学生

    参加周末在奥芬剧院举办的密西西比大学艺术节表演。牧师协会周一全体

    通过一项决议,反对周末即将进行的演出。

    《孟菲斯商业诉求报》晨报的头版标题是“密西西比教育委员会威胁取

    消艺术节”,后面的副标题是“理事会今天会面,奥芬剧院经理宣称现在要

    改变已经太晚,剧团说演出一定要继续”。

    学校的周报《密西西比人》是在那天晚上11点印刷的,头版标题是“学

    生演员表示,艺术节必须在周日如期进行”,副标题是“密西西比大学剧团

    投票决定,根据合同内容进行全部表演,虽然教育委员会可能在今天做出取

    消艺术节的决定”。

    这场意外的头版风波极大地提高了人们对艺术节的兴趣,关注度远超我

    们的期望。有人问我是否利用了这个噱头来让公众的关注最大化。我承认自

    己既没有那么聪明能想到这一点,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势能做到这一点。理事会支持牧师的要求,但学生演员们也坚持要进行周末的两场演出。

    而奥芬剧院已经卖了票并进行了宣传推广,也坚持认为我们不能取消周末的

    演出。理事会将问题提交给校长,校长的立场是要遵循合同。他宣称:

    我们很遗憾,密西西比大学艺术节剧团与乐队即将在周末进行的两场

    表演遭遇了很多反对之声,但是我们得知现在已经有几百张票卖出去了,而且周末在奥芬剧院的演出已经签署合同,现在取消合同是不现实的。

    校长发表声明之后,我们就一路畅通。那天出席开幕式晚宴的人数大大

    超出预期——几乎所有受邀名人都参加了。就连报纸评论也很温和,《孟菲

    斯商业诉求报》的娱乐批评家哈利·马丁写道:

    这场演出以迪克·惠特菲尔德指挥棒下受到热情追捧的大学乐队为

    主,最终呈现的是一场多才多艺的歌曲、舞蹈与喜剧的集锦,展现了牛津

    校园天才的才华。作为刚开始的尝试,这已经非常棒了,孟菲斯的观众也

    热烈回应这些优秀年轻人的努力。他们开了个好头,这个项目在未来许多

    年都对他们的母校意义非凡,这一点让人很受鼓舞。

    杰克·布赖恩是《弯刀报》的电影与戏剧评论家,他的评论更加热情:

    摇摆乐、吉特巴舞、乐队音乐会、原创的歌曲与大学生的幽默交织在

    一起,这一切在昨晚奥芬剧院的密西西比大学艺术节上向1 500名毕业生

    与找乐子的人传递了一个信号,那就是这些天来这些密西西比大学的学生

    到底做了什么。

    在这些学生身上,有一种专业演员没有的活力与精神。这些密西西比

    大学的表演者在昨晚的表演中尽了全力。一个富有经验的导演建立并且平

    衡他们已有的东西,他们排练入场和结尾,并且用表演技巧来衔接动作,这次的学生表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专业剧团级别的。

    对于大多数参与其中的人来说,艺术节很成功。卖票收入已经足以支付

    演出成本,奥芬剧院也做到收支相抵,而且得到了足够多的公众关注,还有

    来自上层社会观众的善意。奥芬剧院的公关顾问吉米·李也是我的人生导师

    之一。他告诉我,艺术节为奥芬剧院带来的公众关注度,是其他演出从来没

    有做到的。埃尔登·罗克的“巡演”专栏是孟菲斯《弯刀报》读者最多的专栏,他

    把我的名字写进了标题——“夏博新前途不可限量”。罗克写道:“年轻的

    夏博新不是一个专业的新闻记者,他是密西西比大学的一名学生,但作为非

    专业人员,他展现出无尽的潜力。”

    这次艺术节是公关人梦寐以求的活动,亮点有穿超短裙的女大学生、一

    流的大学爵士乐队、有名人参与的大学游行乐队,潜在的观众是出身高贵的

    校友支持者,还有上千位牧师威胁说周日的演出会亵渎安息日。我喜欢接受

    挑战,引导消费者做出某个具体动作,也就是说服他买票。我享受说服记者

    和编辑相信我所提供的角度和内容与他们相关的过程。我喜欢凭借自己的新

    闻才华去挖掘一个故事,发现它新的价值,然后快速写出来。

    年轻人的激情驱使我通过了人生第一次公关考验。我已经学会了传播及

    提升知名度的基本理论,并第一次接触危机公关。危机公关是我整个职业生

    涯所涉及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公共关系领域。如果这是个课堂项目的话,我会

    给自己的表现打A。在公关行业浸淫一生,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之后,我还

    是觉得自己无法取得比当时更好的成绩。

    我们最初想要将艺术节办成学校年度盛事的梦想没有实现。我们领导委

    员会的大多数人都是即将毕业的学生,我们也没有设立一个机制让这个委员

    会持续下去。我觉得,后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也或多或少导致了这个活动的

    消亡。

    在大四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开始感觉到现实世界的生活不像在校园里那

    么多姿多彩。密西西比大学已经成为我的世界里的中心舞台,我在其中小有

    名气。我珍惜自己能够接触这里的“权力层”,并产生一些影响,他们包括

    校长和他的高级行政下属、足球教练、学院和各系的学术带头人。在学生事

    务中,我是他们认为的极其可靠的几个人之一。

    在19岁的时候,我已经拥有了学士学位和作为记者的丰富经验,对自己

    充满了信心。为了实现自己的长期目标,我已经充分利用了自己在密西西比

    大学的时光。

    要点好奇心是个很好的老师。充分利用你学习以外的追求,寻找一切机会学

    习一些新的或不一样的东西,多见一些不一样的人。这些经验和关系最后会

    比你在教室里学到的更有价值。

    你在大学里的选择会塑造你的未来。小心选择你的朋友、课程、教授,还有课外的活动。准备好接受你所做出的选择。

    如果你选择公关作为职业,那么你需要的不只是新闻传播的专业知识以

    及使用社交媒体的能力。你需要用一系列技能或者知识装备自己,让自己与

    其他人区别开来。选择外语、经济与金融、卫生保健、急救知识或者环境科

    学作为你的第二专业。

    内容仍然为王。将自己训练成一个好的作者,通过写作练习与辅导老师

    的点评来提升自己,寻求对自己作品的反馈,你的未来才会得到保障。

    当“快餐时代”小短文的写作越来越多时,写作的质量就会逐渐下降。

    为自己着想,尽可能多地在你的课程里选一些写作课程,尽全力在你的校报

    或者大学出版社里获得一个编辑部的职位。

    你用来消磨时光的最好方式之一,就是在大学校园里开始建立关系网,建立一个拥有意愿和潜力的人际网络,让他们支持你在毕业后去追寻你为自

    己设定的目标。他们不仅包括同班同学,还包括对政府、商业和专业有影响

    力的大学老师。在大学校园里建立起来的关系,对大多数人来说都能长期有

    效。

    [1] “蔗糖碗”(Sugar Bowl)和下文的“玫瑰碗”(Rose Bowl)都是年度性的美国大学体育协

    会橄榄球比赛。在美国,很多大型球场都被修成碗的形状,因此得名。——编者注第三章

    从记者到公关离开牛津市不到一周,我就成了《孟菲斯商业诉求报》的正式员工。美

    国报业协会允许其雇用入门级的记者,试用期为6个月,试用期内的工资可以

    低于协会规定的每周25美元的最低工资标准。通常来说,采编部会把新手记

    者分配到一个或几个分部,只为小地方服务。我认为自己不是个新手,但采

    编部不这么想,他们将我分配到了田纳西州的戴尔斯堡分部。

    戴尔斯堡大概在孟菲斯正北方80英里,在密西西比河东边50英里。1940

    年,它是那片富饶之地的商业中心。就像许多其他拥有大约12 000人的南方

    城镇一样,戴尔斯堡有一个城市广场,正中央是一座19世纪晚期的法院大

    楼,四周环绕着各种商店。

    从新闻报道的角度来看,戴尔斯堡没有多少事情发生:周六晚上的枪击

    案、值得报道的诉讼、周五晚上的高中足球比赛、戴尔斯堡选美皇后选拔、从郡里农业部门那里得到月度农作物长势报告,还有几乎每天都有两到四个

    讣告。

    1940年11月上旬,《孟菲斯商业诉求报》把我调到了田纳西州的杰克逊

    分部。我的工资也涨到了报业协会规定的每周最低工资标准以上,而且我拥

    有了申请报业协会会员的资格。我的会员卡上印着签发日期“1941年2月8

    日”。我一直把这张卡放在钱包里,随身携带。(有时,为了让记者相信消

    息的可靠性,我还会把它拿出来给记者看。)杰克逊是孟菲斯与纳什维尔之

    间最大的镇。它是郡政府驻地,也是社区中心,拥有一所小型学院、几个中

    等规模的制造厂和数百个小农场,它还是海湾–莫比尔–俄亥俄铁路的总部

    所在地。这条铁路从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一直延伸到亚拉巴马州的莫比尔。

    该铁路由备受尊敬且博学的花甲老人伊萨克·泰格雷特主持修建,他的孙子

    后来成为滚石连锁餐厅的创始人之一。

    这里主要的新闻来自美国联邦地方法院以及默里兄弟律师事务所。默里

    兄弟律师事务所跟我们在同一座小楼里。默里兄弟有三人,后来我跟其中两

    兄弟罗杰和戴维成了商业伙伴和朋友。他们是田纳西州西部后来执政的民主

    党要人。罗杰和戴维积极投身政治,他们公司的会议室是当地政客和商人的

    聚集地,傍晚时分他们就会在那里聚会。我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直接对着瓶

    子喝下第一口老乌鸦牌波本威士忌时天旋地转的感觉。在拥有地方抉择权的

    州所管辖的一个禁酒的郡喝酒似乎问题不大。幽默的当地人将这种矛盾的情形归咎于浸信会牧师和私酒贩子结成了同盟,他们通过一次又一次选举确保

    全县禁酒。无论如何,我不必走很远,就能知道整个郡范围内发生的事情。报道战时基建扩张

    1940年12月上旬,戴维·默里的秘书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我以为他要

    告诉我一些当地的事情,但这次的新闻来自华盛顿。14个月前发生在欧洲的

    战争已经升级了,希特勒的纳粹军队已经征服了西欧大部分地区,正在与英

    国进行空战。支持美国参加战争的舆论开始增多,但反战情绪还是很强烈,尤其是在中西部地区。罗斯福总统转让给英国50艘驱逐舰,换来英国在西印

    度群岛的军事基地。美国国会以一票的微弱优势通过了《选征兵役法案》,从21~38周岁的美国男性中征兵。美国陆军部发起了一个规模巨大的基建项

    目,来制造训练设备,开设军火工厂,还有生产飞机、坦克和其他武器及军

    用物资的工厂。(免费书享分更多搜索@雅书.)

    陆军部决定在杰克逊市以北20英里,小城迈兰郊外一个叫狼溪的地方修

    建全国最大的军工厂。

    我一开始得到的消息是碎片化的,但打电话到华盛顿让我得到了用于写

    报道的必要信息。隔壁的吉布森县将是具体的修建地点,整个工程的总花费

    将达到4 000万美元甚至更多。

    狼溪军工厂需要27 372英亩[1]土地,因为这是装载炮弹的工厂,需要远

    离人烟,以防万一出现爆炸情况。联邦政府已经征用了大部分家庭的农场,其中一些农场已经传了三四代人。有些农场主夸口说,他们地里的草莓是那

    一片地区品质最好的草莓。修建工厂需要3 000多名当地居民搬迁,所有人都

    得到了很优厚的搬迁补偿。

    大萧条带来的危害虽然已经没有20世纪30年代早期和中期那么大,但美

    国的经济仍然没有复苏。基建工程最忙的时候将会需要15 000名建筑工人,还需要5 000名运营人员。他们将会铺设超过80英里长的铁轨,还要修建大概

    100英里长的道路,建设超过1 000栋独立建筑,其中包括700个在地下间隔很

    大的“圆顶小屋”,用于存储装载好的大炮和防空导弹。田纳西州西部的居

    民不能理解这个项目将带来多么大的影响,但我有许多东西可以写!

    如此庞大的基建工程将会为周边25英里范围内的村庄带来繁荣。新餐馆

    将会涌现,现存的餐馆也会整修一新。拥有多余卧室的家庭将会购买新家具,期待流动的建筑工人付租金租他们的房子。吉布森和附近县的私酒贩子

    将会两三倍地增加他们的长期订单,以应对接下来的各种豪饮,其中主要是

    波本威士忌和杰克·丹尼威士忌。

    由于工程的复杂性和规模,政府决定让弗格森建筑设计公司担任主承包

    商。弗格森公司是工业建筑工程领域的蒂芙尼,它当时的地位不亚于今天的

    哈利伯顿和贝克特尔公司。该公司于“一战”后不久由哈罗德·弗格森创

    建,公司的重要客户包括宝洁、通用食品公司、联合碳化物公司、凡士通、福特、美国无线电公司等。狼溪军工厂是众多国防合同里第一项动工的,也

    是到目前为止,自该公司创建以来最大的工程。

    在弗格森先生29岁的儿子金斯利·弗格森被任命为项目的首席联络官之

    后,我跟他见面了。联络官的工作需要工程和建筑项目管理方面的经验,同

    时还需要在利益相关方发生冲突时施展交际手段。金斯利·弗格森带着他的

    妻子和两个小女儿搬到杰克逊,他是首批搬到这里的高管之一。我帮助他们

    在社区安顿下来,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在工程开始之前,承包商与军队必须先解决一个具有全国影响力的劳工

    问题:过去的南方和现在一样,在亚特兰大、孟菲斯、伯明翰、新奥尔良等

    较大城市开展的大型建筑工程,通常都是由工会承接的,工会要求承包商只

    能雇用属于工会会员的工人,而在较小一些的城镇或者“在村子里”,企业

    则通常可以自由雇用工人(也就是说没有工会)。现在的问题是要为这上千

    个工资很高的岗位招聘木匠、水车工、维修工、水管工、电工、施工工程

    师,来负责开动推土机、吊车和空气压缩机。

    弗格森公司在这里可以自由雇用工人,但它在其他地方的工作也由工会

    承接。如果它在狼溪雇用了非工会会员的工人,工会就会关闭其在美国各地

    的许多其他工程项目。当地的非工会分包商都感到心烦意乱。

    为满足快速竣工的雄心,所有利益相关方——承包商、建筑工会、军方

    代表——都意识到了达成这项决议的紧迫性。他们明白最终的结果必须为总

    价几十亿美元的国防建筑合同让路,因为“二战”需要这些工厂的产出。这

    个决定的重要性吸引了全国的关注,报纸都密切关注着这个话题。

    谈判马上要开始时,公司CEO哈罗德·弗格森亲自去了施工现场。金斯利

    ·弗格森安排我采访他父亲。我此前从未采访过他这种地位的公司高管。在

    我看来,他的表现就是一个行业巨人应该有的样子。他仪表堂堂:身高一米八、体形健美、满头的银发,脸上调皮的微笑表明他有很好的幽默感和绅士

    风度。他对当地政客和商人的态度很敏感,因为他们怨恨该州有史以来最大

    的工程项目,竟然挑选了一个北方佬的工会承包商作为主承包商。我告诉

    他,在协商的过程中各方都已透露出善意。他经历过类似的谈判,但也希望

    为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做好准备。让客户消息灵通

    弗格森先生突然抛出一个问题:“你能请假加入我们并全程参与谈判

    吗?直到这项工作结束,媒体不再关注这件事。”我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将会

    改变我的一生。这可能是个机会,能够实现我的纽约梦。

    所以我告诉他:“我应该能请到假。不过即使请不到假,我对这个机会

    也很感兴趣。”

    他问我:“报社每个月给你的工资是多少?”

    “25美元一个星期。”我说。

    “我就给你双倍,你有车吗?”

    我回答没有。

    “你会得到一辆车,因为你需要经常进出工地。”

    以事后之明来看,我之所以如此快速地做出决定,一方面是基于我对弗

    格森先生深刻的第一印象,另一方面是由于我渴望改变自己的工作地点。我

    与他儿子金斯利的短暂友谊,让他决定雇用我。金斯利和其他狼溪的经理告

    诉他,我对公司来说很有价值。

    弗格森先生的公司从来没有在南方开展过业务。我当时虽然只是一个年

    仅20岁的记者,但他不仅把我当成媒体方面的顾问,还咨询我怎么做能让公

    司融入当地社区。弗格森先生对公司一些高管适应南方的工作和生活方式的

    能力,以及他们与主要来自南方的工会力量和当地社区领导打交道的能力,持保留意见。他鼓励我及时向他汇报当地情况,他的目标是将自己的公司打

    造成当地负责任的公民企业。弗格森将公司当地管理层无力应对媒体的状况

    形容为“潜在的严重缺陷”,因为“是纳税人的钱在付账单”。他重视我的

    背景,所以他强烈建议当地的经理们咨询我,把我当成智囊。对一个刚刚大

    学毕业的新手来说,这种重视让人飘飘然。

    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我打电话给《孟菲斯商业诉求报》的总编杰

    克·洛克哈特,我14岁就认识他了。他说:“我会给你假期,但我确定你不会再回来了。”

    我作为报纸记者的职业生涯在1941年上半年结束了。至于我在弗格森公

    司的新工作,没有人明确说明我的具体工作职能。由于我是大老板个人决定

    雇用的,我把他当成我的顶头上司,其他高管也是这么认为的。这给了我自

    由活动的权限,让我能够接触狼溪项目的方方面面,随着时间推移,我对公

    司的了解也越来越深。我的老板希望我能保持消息灵通,这样我才可以应对

    媒体问询,所以我参加每周的管理层会议,记下公司主要的决策和行动。我

    多次向高管传达媒体的采访需求,寻问高管对某个具体问题的意见。我时不

    时地会提供一些在场高管都无法轻易提供的信息。每周我都会去三次工地,每次花几个小时在施工现场转转,与实际参与工程的人聊一会儿。

    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月,不管什么时候高管要问一些关于工程进度的疑难

    问题,他们得到的回答都是“去问夏博新”。虽然我还从没有听到过“管理

    团队”这个术语,但我觉得自己已经是管理团队的一员了,和他们一起负责

    这项价值数百万美元的任务。我喜欢身处决策中心,能够以内部人士的身份

    做决策。我的父亲是对的:消息灵通对我和我的客户都很有帮助。

    劳工谈判的解决方案简单而直接。公司可以自由雇用所有合格的求职

    者,不管是工会还是非工会的,但条件就是被雇用的非工会工人要在30天

    内,也就是发工资之前加入工会。非工会分包商们也达成了一份类似的协

    议,如果他们的工人同意在30天内加入工会,他们就有资格被雇用。在劳资

    关系上,这份协议是一个突破,尤其是在非工会势力占据主导的南方。正如

    人们所预料到的那样,之后再出现工会承包商在非工会的郡里承包国防工程

    的情况,这份协议就成了参考模板。

    谈判进展很快,因为为了建成军工厂,弗格森公司要从各个郡里招募电

    焊工、管道工、电工、水车工匠等有技术的工人。当工程开始加速推进时,对媒体关系的需求就开始下降。跟我之前预想的差不多,对于这样一个敏感

    的国防工程,陆军部禁止发布有关项目进展的信息和照片。

    另一方面,公司内部信息的需求,也就是把信息传达给组织内各个层级

    员工的需求开始增加。我意识到,这是公关人员能发挥作用的一个关键领

    域。与内部员工沟通的目的不仅仅是通知消息。员工不仅应该知道正在发生

    什么,他们应该怎么回应,还应该知道公司具体的决策是怎么制定出来的,为什么这样决定。与此类似,公民也应该有知情权,特别是在面临危机或者重大变化的时候。美国军事力量当时正在奋起直追:1941年上半年的时候,美国军队的规模在世界上排第18位,略微比荷兰军队低一点。公众已经认识

    到加强军备的紧迫性,全国弥漫着浓烈的爱国情怀,这是我一辈子再没有见

    到过的。当德意志第三帝国的暴行被揭露得越来越多之后,美国民众的情绪

    开始转变,从中立开始倾向于参战。法国的投降,英国的敦刻尔克大撤退,还有德国威胁要入侵英国,都让美国与英国走得越来越近,双方的共同目标

    也越来越明确。

    狼溪有16 000名员工,从始至终他们就围绕工期紧锣密鼓地工作。此时

    沟通的核心就变成了速度,我们采取了好几种沟通技巧:主管们鼓舞士气的

    讲话;内部比赛,看哪个小组在8小时上班时间之内倒的混凝土最多,整个小

    组就能获得外出畅饮啤酒的机会;张贴大量海报和横幅,强调如期完工的紧

    迫性,当然,如果能提前完工更好。

    努力沟通获得了回报。狼溪是美国境内5座炮弹装载工厂之一,这5座工

    厂都在前后几周之内相继开工。在动工11个月之后,弗格森公司就建完了工

    厂并将工厂移交给陆军部,该工厂是5座工厂里第一座完全投入运营的工厂。

    9月15日,第一条生产线装载了第一枚60毫米的炮弹。全面投产的第一年,狼

    溪军工厂就因其优异的生产力获得了让人羡慕的陆军海军生产贡献奖。有一

    个消息只在政府高层的小圈子里流传,那就是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曾要

    求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建立一座弹药工厂,其生产的弹药全部供应给英国

    军队。这座工厂就在狼溪,远离纳粹空军的攻击范围。从项目层面到企业级公关

    我每天的工作让我能够快速学习业务知识,获得与公司高层领导、中层

    领导、后勤人员等同事打交道的能力。通常在一天里,我一般首先会被叫去

    应对记者,然后为工程或建筑部门的高管写(还有重写!)报告,或者带来

    访的重要客人参观,他们大部分都是附近城镇或县的政客。手头无事的时

    候,我就会去好几个工地转一下,看着建筑、道路、铁路逐渐成形。作为管

    理层在工地的耳目,我将工地上突出的成绩和情况报告给具体负责的高管。

    最终,项目经理或者工程总负责人写了大量“干得很棒”的纸条夸奖工地经

    理和工头。那些专业工匠和机械操作工娴熟的技巧让我叹为观止,一直到70

    年后的今天。

    我在狼溪待了5个月,学到了该怎么管理大型的建筑工程,并且乐在其

    中。我的目标是到纽约去。在一天晚上吃饭时,我跟老板的儿子,也就是我

    的朋友金斯利分享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他告诉我,高管们已经讨论了当狼溪

    不再需要我时,该给我安排一个什么新角色。在我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心里

    想的只有纽约。在入睡之前,我想象自己看到了时代广场、自由女神像、第

    五大道,还有哈得孙河畔码头上的远洋油轮。可能,仅仅是可能,我的痴心

    妄想正在变成现实。

    几天之后,弗格森先生的秘书给我打电话,说他和弗格森先生下个星期

    要来孟菲斯视察工地,让我去机场接他们。现在,我得到了一个讨论自己未

    来的机会。

    在机场接上他们之后,汽车驶上了孟菲斯和纳什维尔之间的州级双车道

    高速公路。弗格森先生告诉我,狼溪工地的高管们对我的评价都非常好。他

    正在考虑给我创造一个新职位。战争爆发后,工程建筑行业的商业环境一定

    会发生变化,这个职位就是为此做准备的。他解释道:“战争导致我们在这

    个行业的竞争对手大大增多。像我们这样的公司不得不在营销、广告和公关

    方面花更多的精力。”

    弗格森先生询问了我的兵役状况,我告诉他下个月15日是我21岁生日,那时候我就够参军的年龄了。他想着如果我能在国防工程相关的领域找一份工作,就可以获得兵役延期的资格。我告诉他我决定参军,因为在战争结束

    之后,任何肢体健全的、有能力参军却没参军的人都会在事业发展中处于不

    利的地位。直到今天,我仍然能听到参加过“一战”的父亲和邻居把某个没

    有参战的邻居称作“偷懒的人”。

    弗格森先生建议我多学习工程建设方面的知识,这样战争结束之后,我

    就可以到他公司的市场营销部门全职工作。“你学习公司业务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我出差,因为我会去看每个项目,拜访客户和深入工地,”他

    说,“后天我启程去克利夫兰的办公室,如果你到时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跟

    我一起出发。”企业政治速成课

    启程之前,我花了两晚时间与金斯利长谈到深夜,为自己的新工作做准

    备。他教给我的第一课是有关企业政治的。关于这一点,我在密西西比大学

    和《孟菲斯商业诉求报》已经见识过管理层因为工作能力之外的优点提拔这

    个人而不提拔那个人。记者获得优先选派的机会是因为与主编关系好,而不

    是因为公平的竞争。所以,弗格森选择一个21岁、没有任何商业经验的毛头

    小子担任他的旅行助理,其他员工会对此做何反应呢?金斯利说,对于担任

    这样一个战略意义重大的职位,我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人们会做出各种反

    应。有些人会对我怀恨在心,因为不管怎么样,我会侵占他们手中的一部分

    权力,减少他们与老板面对面交谈的时间,其他人则会把我当作跳板,以此

    跟CEO沟通。

    当我向金斯利寻求建议,问他我该如何自处时,他说:“就像你在狼溪

    时表现的一样就可以,做你认为对公司最好的事情。”我的新同事很快就会

    发现,我能够胜任交给我的所有工作。没有人能预料到,由于欧洲战事的爆

    发,公司的业务会呈指数级增长,这导致CEO不得不需要一个私人助理来帮助

    他安排旅行和手头的事情,辅助他回应越来越多的信件和电话。就个人而

    言,金斯利已经预见到,我的新职位会改变我的生活方式,而这种生活方式

    是我从来不曾奢望过的——很明显,从我现阶段的职业来看那是不可能实现

    的。他说:“你的出行方式将会从公共交通升级为私家轿车。你必须很快明

    白时间就是金钱——越快做出一个决定,金钱就会越快开始流动。”直到那

    一刻,我才在时间和成本之间画上等号。

    1941年7月,我打包好行李,从孟菲斯机场起飞前往克利夫兰。这是我第

    一次坐飞机,那是一架DC–3型号的飞机,能够乘坐20~28名乘客。在克利夫

    兰,弗格森与十几位高管进行了快速会面,随后他告诉我他将开始为期两周

    的休假,主要是在公司位于密歇根州的别墅里招待客户。那座别墅名为拉特

    庄园,是“马斯克拉特”的简称。这座庄园的主建筑是弗格森夫妇的住处,里面还有客厅和图书馆,晚宴餐厅能够容纳最多20人就餐。6间舒适的客房都

    离主建筑很近。庄园里有一座水量丰沛的淡水湖,是垂钓者的天堂。客人可

    以在树林里漫步,也可以在密歇根州克莱尔周边的村子里淘古董。邀请别人来拉特庄园就是为了放松休息,所以屋子里只有一部电话,在此休假期间主

    人不鼓励客人往外打电话,也不欢迎外部的电话打进来。弗格森夫妇邀请我

    住了一周,在此期间我每天都读读书,然后与客人交谈。

    一个星期后我独自返回克利夫兰,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格雷格速记法的短

    期速成班。我意识到,以后陪伴在弗格森先生身边时会经常需要做笔记。我

    在速成班的上课时间是从上午9点到下午3点。从弗格森的办公室到速成班只

    需要10分钟,剩下的时间里,我就开始恶补弗格森先生的旅行习惯。我对旅

    行助理的工作内容一无所知,但我学习得非常快。20世纪40年代没有信用

    卡,也没有智能手机或者互联网。虽然我可以通过电话订机票和火车票,但

    我必须亲自去航班销售点或者火车站付钱和取票。我通过电话或者手写纸条

    来订宾馆和餐馆,用现金支付账单和房费。在战时,商务旅客必须为政府办

    公的优先等级系统让位。乘公务车出行时,你必须携带配给卡才能购买汽

    油。

    日复一日,我的工作内容变得比之前更加容易预测。当美国开始为战争

    做准备时,弗格森先生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待在华盛顿和纽约。此外,我们会

    去偏远的建筑工地现场,偶尔也去芝加哥和底特律。不出差的时候,我会联

    系商业记者和行业编辑,为弗格森公司获得舆论关注。

    这份工作让我能够亲临第一线,目睹如何管理一个大型企业。我看到了

    在建立公司的过程中,弗格森先生的愿景和使命的重要性,还有他的直接下

    属与他们的下属和平级同事之间互动的必要性,还有利润在业务增长中扮演

    的角色。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些知识将会指引我的创业之路,在我创建

    自己的公司时将会有很大帮助。用事实反击指控

    弗格森公司很早就被参议院的杜鲁门委员会盯上了,这个委员会主要调

    查在国防工程中存在的成本超支问题。委员会之所以挑中弗格森公司,是因

    为美国在准备加入“二战”的时候,弗格森承建的狼溪工程是知名度最高的

    工程之一。此外,我的前雇主《孟菲斯商业诉求报》发布了一篇爆料,称狼

    溪工程存在工程垃圾处理不当和铺张浪费现象。在这个长达一周的追踪报道

    里,消息来源主要是心存不满的员工以及没能在狼溪工程里分得一杯羹的地

    区承包商。我怀疑在国会听证会之前,过分热切的杜鲁门委员会成员就已经

    向媒体泄露了消息,他们没有意识到委员会的主席哈利·杜鲁门是来自密苏

    里州的资浅议员[2]。

    1941年9月,我第一次造访华盛顿。我在这里逗留了将近一个月,第一次

    参加了国会听证会。这次听证会成了以后大部分国会听证会的样板。跟现在

    一样,调查委员如果认定被调查对象有罪,主要基于两点:一是在花费政府

    资金方面存在违法行为,二是工程管理不善,会损害纳税人的权益。对弗格

    森公司的一项主要指控与成本超支有关。狼溪工程一开始预估的成本是800多

    万美元,这是陆军军械部和工兵部队在工程和建筑规划开始之前,独立或联

    合预估的数字。这个数字出现在了原始的拨款法案中,这跟现在还在用的把

    戏一样,都是虚报低价,为了让国会拨款委员会和国会中对议案有否决权的

    议员们能够接受并通过法案。

    大概7个月过后,狼溪工程的预估成本已经上升到4 000万美元。杜鲁门

    委员会认为这种高达5倍的成本上涨,就是浪费和低效管理的表现。对弗格森

    公司来说,建设工厂的实际成本其实更高,在政府雇用弗格森公司后,弗格

    森就是按照他们的建筑和工程规划施工的。在工期如此短的情况下,为了让

    工厂能够早日建成投产,弗格森公司就开始同步进行设计与施工工作。为了

    能快速地使用更有效的方法和设备,工程师们改变了建筑结构和生产流程。

    那时的听证会跟现在一样,他们提前设好了陷阱,委员会成员用一堆未

    经证实的数据指控政府供应商有违法行为,认为他们浪费了纳税人的钱,但委员会成员不承认当初为了赢得支持,获得通过,错误地估计了初始预算。

    下面举几个例子。

    第一件事与设备有关。罗姆牌平土机是一种设计在雨天使用的修路机

    器。在工地上,为了赶工期,每天要铺设100英里的路,所以弗格森公司的运

    土分包商就以每天几百美元的价格租赁了这些机器。委员会的调查人员得

    知,这些机器在80%的时间里都是闲置的。这种所谓的浪费成了报纸头条,但

    机器闲置的真正原因是没有降雨。在雨天的时候,这些专门的设备就能够发

    挥作用,将铁路和公路建设的工期大大提前。

    第二件事与材料有关。工人浇灌混凝土板,随后又进行敲打和更换,这

    样会给纳税人造成大量损失。但委员会的调查人员没有将这些返工与军械部

    联系到一起,正是军械部为了实现更低的制造成本和更多的产出而做出了这

    些改变。

    第三件事与人事有关。委员会指责承包商在选择员工时有偏袒,对高层

    职位尤其如此。但调查人员没有考虑到,工程建设人员为了确保工程顺利完

    工,需要默契和熟练配合,所以整个团队都是从一个项目赶到另一个项目

    的。这种效率的代价,通常就是无法雇用本地工人,委员会却指控承包商在

    招聘过程中存在歧视行为。

    20世纪40年代,华盛顿缺少律师和政治顾问。但我们公司两者都有。所

    有人都以为我只不过是个21岁的毛头小子,工作就是接电话和跑腿,但我制

    订了一个计划,准备反击负面的公众舆论。我提议,公司用事实反击参议院

    委员会的每一项指控,以此澄清事实。当我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不知道

    此前从来没有人在听证会以外的地方挑战过国会调查委员会。毫无疑问,我

    被告知这么做会激怒调查委员会,甚至引起更多麻烦,还可能招来藐视国会

    指控的罪名。

    既然无法推行我的主张,我又询问律师和政治顾问是否可以把相关信息

    提供给员工,员工中的大多数人对公司与狼溪的联系只是一知半解。他们又

    一次很坚定地否决了我的想法:“这份辩驳委员会指控的文件副本有可能,即使只有很小的可能,会流传到一个或多个参议员或者幕僚手里,会对公司

    的行为产生适得其反的作用,也会显得对委员会缺少尊重。”

    70年前我提议的做法,现在不仅在国会听证会中成为标准操作流程,在

    联邦审判和州法院也是如此。虽然我一开始提出的接触员工和商界的想法被搁置,但这导致了《弗格森通信月刊》的诞生。该月刊在4张单倍行距的油印

    纸上介绍弗格森公司在全国的工程项目情况。这种出版物在概念上很简单,但它为一个在全国运营的建筑公司带来了很好的文化效果。大量建筑专家过

    着流浪似的生活,他们每一两年就要从一个工地转移到另一个工地。公司的

    通信月刊会让他们了解工程在哪里,这样他们就能与其他人保持联络了。企业文化的重要性

    我从公司CEO弗格森先生身上学到了很多,这些后来都成了我自己公司文

    化的源头。其中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像重视客户一样重视自己的

    员工,甚至要比重视客户更加重视自己的员工,要尊重员工。弗格森先生了

    解服务型行业的本质,以及工程建筑、法律、审计、管理咨询,当然还有公

    关与广告等。这些行业都要依靠员工与客户面对面交流,当然还要依靠他们

    与同事共处。通常在这些行业里,员工就要占50%~60%的公司运营成本。对客

    户来说,员工就是公司。

    弗格森先生设立了一个先例,他每到一个办公室或工程项目,就会亲自

    迎接新入职的员工(只有工地工人例外,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了)。他经常邀

    请核心员工及其配偶共进晚餐,因为他认为配偶是员工成功的最关键因素,尤其是那些背井离乡的员工。弗格森经常问工地负责人:“你上次与家人团

    聚是什么时候?”如果回答是4个月或更久之前,弗格森就会让我给负责人安

    排一个假期,公司会报销往返车票。员工家里有新生儿了,公司会寄送50美

    元的支票(大概相当于今天的500美元)。每个结婚的员工,都会获得100美

    元的结婚礼物。那些内推了工程师或者建筑专家的员工,能够得到250~500美

    元不等的奖金。弗格森先生相信,由公司员工内推的人是最保险的,因为没

    人会内推把事情搞砸的人,否则会危及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结果,在工程师和建筑专家十分抢手的“二战”时期,弗格森公司的人

    员流动率接近为零。公司对我非常好,还贷款给我5 000美元,这样我的父母

    才买下了他们的第一所房子。当我加入军队的时候,弗格森公司告诉我,我

    那5 000美元公司贷款已经被豁免,作为我服务弗格森先生的奖励。公关是关于人际关系的

    我刚到克利夫兰的几周,就开始联络媒体,第一个联络的是《华尔街日

    报》的当地版总编约翰·麦克韦西。我还见了《克利夫兰日报》的财经编辑

    克莱顿·弗里奇,他随后成为两度总统候选人阿德莱·史蒂文森的密友。在

    我几次去纽约的时候,我联系了几个行业杂志的编辑,包括《建筑论坛》的

    编辑乔治·尼尔逊,《工厂》杂志的编辑杰克·莫罗,《化学工程》的编辑

    西德尼·柯克帕特里克,还有《工程新闻记录》的编辑沃尔多·鲍曼。

    我接触他们的方法简单而直接:“我是夏博新,我为弗格森公司工作,我想跟你聊聊我们正在进行的一些工程和建筑项目,这些项目很有新闻价

    值。”我不记得有任何人拒绝我,我们大部分的会面都是在午餐时间边吃边

    聊。我告诉弗格森先生,这些报纸、杂志都想刊登一些与公司项目有关的文

    章,其中有些还想采访他本人。

    我之所以想要在公司宣传方面更加活跃,主要因为我想在纽约工作和生

    活。弗格森先生感觉到了这一点。“你应该考虑把纽约当作你的基地,因为

    媒体主要在那里。”他说。他还把我的工资从75美元一周提高到了100美元一

    周。在当时,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非常高的工资了。他还告诉

    我在纽约生活比在克利夫兰要昂贵很多。1942年3月,纽约成了我永远的家。

    在搬到纽约之前,我已经来过几次了。1941年12月4日星期四的早晨,我

    人生里第一次造访纽约,我参加了几个会议,参观了弗格森公司在新泽西普

    林斯顿的一个项目工地,这是为美国无线电公司(RCA)建造的一个新研究中

    心。该公司的创立者戴维·萨尔诺夫是全国最有权势的无线电高管。在普林

    斯顿期间,我得知,这个研究中心是黑白电视机和彩色电视机的摇篮。星期

    六晚上,我在环河路的公寓与两位密西西比大学的朋友小聚,他们俩都是联

    邦调查局在纽约的探员。在将近10年的时间里,联邦调查局都是密西西比大

    学法学院学生非常喜欢的求职去向,因为联邦调查局的一位高层是密西西比

    大学的校友。

    这场小聚持续了几个小时,一直过了午夜。我不想凌晨三点在上城的环

    河路费力打个车,于是选择在朋友家客厅的沙发上凑合一夜。我第二天被电话铃声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周日下午两点。我的两个朋友还在睡觉。其中一个

    睡眼蒙眬地起来,一边找衣服一边想去接电话。电话是联邦调查局办公室打

    来的,有紧急任务。他们俩用了不到5分钟就冲出了家门,只留下了两句

    话“打开广播”和“走的时候关好门”。我打开广播:日本飞机轰炸了珍珠

    港。我有十多天没听到朋友的消息。当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告诉我那

    几天主要是在围捕纳粹的支持者。

    1942年春天,弗格森公司赢得了一份工程合同,在密西西比建设一座小

    一点的炮弹工厂,那里距离图珀洛大概10英里。狼溪工地的一些管理层人员

    转移到了新项目工地,但项目经理和最高层的管理人员没有去那儿。弗格森

    先生指派了新人管理这个工程。首席工程师盖伊·帕纳罗和工程总负责人麦

    金纳尼是弗格森先生的直接下属。从狼溪工程那时起,我和这两个人就成了

    好朋友。他们向弗格森先生建议我在新工地担任几个月的行政助理,帮助项

    目经理熟悉新工地的事情。通过这次经历,我学到了更多东西,知道了管理

    大型的组织需要什么能力,怎样在一个多样化的管理团队中保持和谐。我还

    接受了一些敏感的任务,负责监管一些重大采购和人事任命。三个月后我返

    回纽约。通知美国家庭

    当我开始专注于为公司做宣传,在全国各地到处跑之后,我跟着弗格森

    先生出差的机会开始减少。其中一次涉及国家利益的项目与橡胶有关。马来

    西亚是天然橡胶的主要产地,但珍珠港事件后,日本占领了那里,于是美国

    大型轮胎制造商开始全力研发,想要合成人工橡胶。弗格森公司设计并建造

    了美国第一座生产人工橡胶的工厂,并且赢得了凡士通公司的两份合同,在

    路易斯安那州莱克查尔斯市和巴吞鲁日市建设两座工厂。随着项目工程里五

    六座建筑的建成,我们得知凡士通竞争对手的一座工厂将成为第一座投入生

    产的工厂。战时生产局已经为该工厂安排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届时会宣布这

    次突破性成就。

    弗格森公司该项目的负责人,我的朋友盖伊·帕纳罗给我打电话。他说

    如果能借到一台火车机头,借助火车机头提供的蒸汽,他在莱克查尔斯的工

    厂能够打败竞争对手,并第一个生产出美国人造橡胶来。我打电话给《纽约

    时报》一位友善的记者,他最早报道了这件事,盛赞弗格森公司与凡士通提

    前生产出了急需的人工橡胶。我很担忧战时生产局的反应,因为我的做法从

    他们制造的热点中分了一杯羹。但出人意料的是,政府主管人工橡胶生产的

    部门打电话给弗格森先生,向他表示祝贺,他们把这一成就称为“对国家伟

    大的贡献”。

    弗格森公司的另一个项目与废物回收有关。跟橡胶一样,由于日本占领

    了马来西亚,美国的锡资源处于短缺状态。美国政府发动了一场全国性的锡

    回收运动,回收废弃的锡罐。弗格森公司拿下了回收工厂的合同,要在全国

    大约25个城市设计并建造回收工厂。我与项目管理人员一起,向公众宣传这

    次活动,鼓励家庭主妇将锡罐与其他废弃物分开,这样她们就能在战时为国

    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当然,在新闻稿里,我加入了弗格森公司在其中扮

    演的角色。每当一座工厂投入生产,我都会安排当地的新闻报道。

    到1943年中期,我开始考虑自己参军的问题。在那之前,我因为参与了

    国防事业的建设,所以兵役延期了。在华盛顿的时候,我分别联系了负责新

    兵挑选的陆军和海军征兵中心,但都因为裸眼视力检查不合格而失败。我想

    了另外一个办法,让征兵局把我当作已入伍的士兵直接进行训练。10月下旬,我告诉弗格森先生我想要在年底离开公司参军。自从早些时候讨论过一

    次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他同意了我的决定,并且告诉我会

    一直为我保留职位。随后公司通知征兵局,不用再为我申请延期。

    12月上旬,在我离职之前一周左右,时年56岁的弗格森先生突发严重且

    致命的心脏病。我比公司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老板给我的承诺以及公司有待宣

    布的决定,因此高管们让我暂时先不要离开。我当然愿意这么做,但决定权

    不在我手里,而在征兵局手里。征兵局同意延期90天,到1944年3月31日。

    之后,我带着新老板们的祝福与保证离开了公司,他们保证服兵役后我

    还可以回来工作。我很感激他们的送别,但我知道在没有弗格森先生的弗格

    森公司工作,将会跟之前截然不同。

    要点

    你如果被扔入一个新环境,知道的信息是错误的或不完整的,那么还不

    如不知道。

    尽早在职业生涯去冒那些可以预知的风险,这些风险可以帮你加速实现

    你的既定目标。确保工作带给你的是不断累积的知识财富,而不仅仅是金

    钱。

    主动要求做那些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并且在可能的情况下,要让别

    人知道你对公司或者客户的重要性。

    请牢记你是团队的一员,而不是一个人的团队。不仅仅要和老板、客户

    合作愉快,更要善于和自己的同辈以及直接下属合作。

    了解你所在公司的点点滴滴。如果公司卖汉堡包,就找机会走到柜台前

    去服务顾客,如果公司生产配件,就争取去参观流水线,然后再做几次电话

    销售。

    当有自己的想法时,你应当提出你认为可行的解决问题的新方案。不要

    因为更有经验的人拒绝了这些想法,就认为它们是坏点子。

    这些想法可能比较超前或者会激发其他更适用的想法。[1] 1英亩≈4 046.8564平方米。——编者注

    [2] 资浅议员,美国政治里区分参议员资历的术语,分为资深议员与资浅议员。每个地方州在参议

    院里都有两个席位,而两位参议员里任职期间较长的一位通常会被称为“资深”参议员,而任职期间较

    短的一位则被称为“资浅”参议员。——译者注第四章

    在军队中发掘技能和才华当盟军在1944年6月6日登陆诺曼底的时候,我正在威斯康星州的麦考伊

    训练营学习怎么打绳结。除了用来系领带和鞋带,我这辈子再也没用到过这

    些知识。但我用到了许多其他知识,这些知识是我在以士兵身份驻扎欧洲的

    27个月里学到的。

    1944年3月11日我在谢尔比训练营应召入伍。这个训练营位于密西西比州

    哈蒂斯堡的郊外。在那里我们接受体能和其他才能的测试,随后等待被分配

    到具体的部队里。为了打发时间,我们会轮流被分配到厨房帮厨,用手擦洗

    油腻的煎锅,削土豆,擦洗地板等。

    因为会打字,我主动要求去为源源不断应征入伍的新兵处理保险申请。

    就在我接受陆军普通分类测试的两天之后,两个健壮的军士来到打字员区找

    我。我们组大概10个打字员就在这里忙碌着。

    “你们谁是二等兵夏博新?”

    “我。”我说。

    “跟我走,少校想见你。”

    少校外表温文尔雅,30多岁的年纪,他很快就让我放松下来。入伍前,他在中西部的一所大学教心理学。

    “我负责谢尔比训练营里的测试,你的得分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之

    一。”他说。他想知道,我愿不愿意为了研究再测试一回。测试的结果对我

    原来的得分没有任何影响。我同意了,再测试一回总比打保险申请有意思一

    些。我的第二次测试比第一次多得了一分,这一分特别有意义,少校说,因

    为这一分让我的得分极其逼近这个测试的绝对上限值。

    军队的分类系统运转得非常流畅。我被分到了哪儿?我被分配到了第九

    军十九部队的1141工程战斗部队总部连。我将会在麦考伊训练营受训,此地

    距离密尔沃基大概100英里。我怀疑那些执行分配任务的人,已经知道了我在

    工程建设公司工作过。因此,我非常适合做工程兵。这些特殊的部队负责修

    建道路,埋置或者扫除地雷,修复并且修建各种类型的桥梁。在第一个星期

    的障碍训练中,我在试图跳过一个水坑时扭伤了自己的膝盖,几乎无法走

    路。所以除了课堂训练,在整个为期12周的训练中,有6周我都在陆军军人服

    务社、图书馆和电影院里干活。我曾经希望在接受基本训练后,能够有机会学习日语。之前我在公告栏

    里看到一则启事,招聘在分类测试中得分高的人学习语言,所以我申请了军

    队在加利福尼亚蒙特雷的语言学校,并且获得批准。但在我的课程开始之

    前,我们部队接到命令,要前往海外驻地,因此所有士兵的休假与调动都被

    取消了。每个人都有可能想出好点子

    第九军十九部队的1141工程战斗部队总部连的78名士兵在波士顿乘

    坐“马里波萨号”驶向英格兰。“马里波萨号”本是一艘往返于旧金山与檀

    香山之间的邮轮,载客量是750人。现在船舱里的5层吊床载着10倍数量的士

    兵穿越大西洋。我被分到了最顶层的床铺,鼻子离天花板只有6英寸。因为有

    幽闭恐惧症,所以我获准睡在甲板上。甲板上空气清新,比封闭拥挤的船舱

    好多了。

    一天清晨,船上播放了一则广播公告,他们在招募志愿者来负责船上的

    报纸。早饭后,我走到顶层甲板的客厅,这里以前是豪华套房,现在有一个

    短波广播台、一台打字机和一台油印机。我向负责人叙述了自己作为新闻记

    者的经历后,当场就被雇用了。这份工作的职责是监听短波广播的新闻,主

    要是美国之音(VOA)以及英国广播公司(BBC)的新闻,然后根据主要的新

    闻写简报。我主要负责在早餐和晚餐时间写好,两个助手负责油印并分发给

    大家。在我的争取下,我被允许睡在以前的豪华套房、现在的广播室里的沙

    发上。

    6天后我们抵达利物浦,背负着塞得满满的行李袋和步枪,我们爬上一座

    约一英里长的陡峭的斜坡,坐上了开往英吉利海峡边的伯恩茅斯的火车。在

    路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各种火炮、车辆、弹药还有其他军事物

    资。我们之前曾开玩笑说,在美军这么强大的军事实力之下,英伦三岛竟然

    没有沉入海中,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在见到这些绵延一英里又一英里的军事

    物资之前,我从没有真正意识到美国有这么强大。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里我们走走停停,主要是游览威斯敏特大教堂、索尔

    兹伯里大教堂以及巨石阵等风景名胜,最后我们乘坐登陆艇穿越英吉利海

    峡。穿越海峡时我们遭遇了暴风雨,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严重晕船。我们

    在犹他海滩平静的水域登陆,耳边时不时响起其他登陆船只的鸣笛,成吨的

    军事物资从船上运往海滩。

    我们的小队由两种背景完全不同的人组成:一种是大学生,他们已经被

    选入陆军学生训练计划,将来会管理占领区;另一种是来自阿巴拉契亚山脉的年轻人,随着战争愈演愈烈,国家对兵力的需求不断增加,他们才勉强通

    过了要求大大降低的识字测验。我们接到的第一个战略任务就很危险。在科

    唐坦半岛上,一块块的农田之间都由灌木篱笆割开,我们的任务就是从这些

    篱笆里排除德国人布置的反坦克地雷。在这一地带,激烈的战斗只持续了一

    周左右。许多地雷都是三年前埋下的,风吹日晒已经让地雷极其不稳定。对

    某些腐蚀严重的地雷,我们甚至不用戴手套,用手指就能把外面的金属壳戳

    碎。为了排雷,我们还要设法穿过疯长的野草。

    奉命排除第一批地雷的队伍由两名军士带领。在快到达预定地点,离雷

    区大约30英尺[1]的时候,两名军士碰到了杂草里隐藏的地雷绊网,引爆了两

    颗杀伤性弹跳贝蒂地雷,爆炸的范围高达到腰部,两人当场被炸死。到达战

    区第一天,我们就失去了两名人缘很好、非常受尊敬的军士,所有人都很悲

    痛。

    那天晚上,大约10个士兵聚到一起讨论这场悲剧。一个来自阿巴拉契亚

    山脉的士兵说:“我们得找个汽油站弄点汽油。”

    “我们要汽油有什么用?”其中一个大学生问。

    “我们得把这些可恶的草都烧光,这样才能看见绊网。”

    我们把问题汇报给负责夜班的中士。10公里之外有一个加油站,我们可

    以用自己手头的毛毯、口粮和其他东西来交换汽油。我们多次往返加油站,每次都拿10个5加仑的油桶。把灌木丛烧光之后,我们用带刃的罐子把草根都

    挖了出来。多亏了那个连高中都还没读完的肯塔基乡巴佬的奇思妙想,我们

    随后圆满完成了排雷任务,再没有一个人死亡或受伤。

    在诺曼底那段时间里,我行使了作为公民最重要的权利之一——总统大

    选投票。我以缺席选票的方式投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票。跟我队伍里大部

    分士兵一样,我投给了再次参选的罗斯福总统。战争结束之后,我回到纽约

    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投的第一个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是德怀特·艾森豪威尔

    将军。在欧洲战区的两年里我都处在他的麾下,十分喜欢他。跟其他士兵一

    样,我觉得艾森豪威尔将军理解我们底层士兵的感受和问题。从那以后,我

    参加了每一次总统大选投票,其中一半投给了民主党,一半投给了共和党。

    一方面是因为我的背景,另一方面,在事业发展的过程中,我逐渐形成了自

    己的政治哲学观点,因此我从来没有加入任何政党。在诺曼底待了5个月之后,我们开始朝东北方向的维塞进发,这是比利时

    默兹河畔的一个小镇,靠近列日省。在这里我们进行了一个星期的演习,模

    拟在爆炸的环境下强渡莱茵河,因为工程兵要在桥梁不通或者无法修建新桥

    的时候,负责用船将地面部队运过去。我从来没学过游泳,所以如果我们颠

    簸的小船翻船的话,我只能指望紧贴在我身上的救生衣救命。

    之后我乘坐卡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通厄伦,这是靠近比利时、荷兰与德

    国的一个中世纪小镇,建筑保存完好。我们的部队一直原地待命,直到盟军

    在10月21日第一次攻占德国本土的城市亚琛。我们继续向沃巴什进发,这是

    一个荷兰的小村庄,距离荷德边境只有几英里。边境线上就是罗尔河,大部

    分地方都仅有100英尺宽,但罗尔河给美军造成了巨大障碍。我们的任务就是

    在步兵师和装甲师渡河的时候提供道路和桥梁上的支持。我第一次尝试管理一门生意

    我们在那里待了将近三个月。在那段时间里,部队长官选中我,让我建

    立并管理一个战地啤酒吧,招待附近的几百名士兵。跟我们部队的人一样,这些人也是待在那里候命,每天除了帮厨或者执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

    做。虽然我从没有管理过任何零售店,但是我的商业经验比其他人都丰富,而且我跟总部的军官有很多联系,能够获取他们的信任。

    每周,我都会组织一支由吉普车和卡车组成的车队,去布鲁塞尔采购各

    种物品,包括香烟、个人卫生用品、啤酒和可口可乐等。即使在前线地区,美国军队也能拿到各种配给商品。比如,每个军官和士兵每周以25美分的价

    格就能买到一盒香烟。在黑市,一盒香烟的价格涨到了20~25美元。士兵和军

    官每周还可以在服务社买到三袋糖果,四块肥皂(两块洗脸,两块洗衣

    服),一管牙膏,一瓶剃须水,一个刮胡刀,一个便签本,两瓶可口可乐,还有其他杂物。我们晚上从7点到9点还供应散装啤酒,每12盎司的价格是10

    美分,偶尔还会卖法国香水、丝巾以及瑞士手表,价格都非常实惠,先到先

    得。我开的这种战地服务社都是非营利性的,当有时候由于价格四舍五入而

    出现微利时,我随后会供应免费啤酒。

    我能够在补给站申请的商品数量,取决于部队最新的人数统计报告,也

    就是当天队伍里的实际人数。服务社能够拿到每个军官和士兵的满额配给,比如说,300个人能够买到300盒香烟。我研究过数据,发现大概有5%的人不

    会每周都去买属于他的配给。这就意味着每周多出来15盒香烟,如果卖到黑

    市里这就值300美元。肥皂也是如此,只要用两块肥皂再加上几块糖,你就能

    让镇子里的妇女给美国大兵洗上一个星期的衣服。

    在当地市场,多出来的肥皂能卖到两美元一块。我本来可以将多出来的

    物品卖到当地黑市,小赚一笔。但我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减少香烟和肥皂

    的订单,以此服务士兵,让他们能拿到自己的配给。用我的关系网获得新工作

    在荷兰的时候,我得知巴尼·奥尔菲德少校是马斯特里赫特的第九军新

    闻营的长官。(在我那个年代,另一个巴尼·奥尔菲德是全国最著名的赛车

    手。)巴尼以前是纽约的记者,为电影周刊《综艺》工作,我们是通过为

    《生活》杂志工作的好莱坞摄影师彼得·斯塔克波尔认识的。我给奥尔菲德

    少校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也在当地,询问我能否去拜访他。我那时只是个

    下士,所以这是个很难开口的请求!最终,他的吉普车司机带回了他的亲笔

    信:他随时欢迎我在方便的时候拜访他。我的目的不仅仅是社交,我想让他

    把我调出工兵部队,把我放到一个能更好地发挥才能的地方。在工兵营,主

    要的任务就是修路和修桥,而新闻营里有三四十个记者,我更适合去那里工

    作。

    感恩节后的那个周六,我正好搭上一辆顺风车,赶去马斯特里赫特拜访

    奥尔菲德少校。他告诉我,虽然我只是个没军衔的士兵,他是个少校军官,但我可以叫他“巴尼”。他很支持我的请求,答应会尽全力帮我,把我调到

    他的单位,其驻地在市中心古色古香的德隆酒店里。当三个星期后我们相见

    时,他告诉我,因为阿登战役中德国突袭,地面部队调动到服务部队的申请

    都暂时中止了。“耐心点。”他说。他保证只要德国的进攻被打退,他就会

    把我调过去。

    一个星期之后,阿登战役还在进行中,部队总部通知我立刻去第九军新

    闻营向奥尔菲德少校报道。“为什么总部的一个少校要见一个下士?”我的

    长官问。我假装很迷茫,以免他因为我想离开他的部队而对我心怀不满。巴

    尼提议晋升我为少尉。“这是我待过的地方,”他说,“我已经把你推荐给

    麦考利夫少将了。”(麦考利夫就是那个被要求投降的将军,他当时的回答

    是“呸”。)巴尼待过的部队是101空降师,当时那里空出了一个助理新闻官

    的位置。

    在当时,我已经知道了工兵要干什么。但对于空降师,除了知道现在那

    里有个新闻官的位置空缺,我对它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忍不住问了一

    句:“上一任助理去哪了?”他没有主动说明。出于尊重和敬意,我向巴尼

    表示感谢,并说:“这不会发生在我身上。”随着局势发展,101空降师在阿登战役后没有进一步行动。最后当欧洲战役结束的时候,他们在柏林完成了

    仪式性的一跳。

    1945年2月23日的晚上,第十九军穿越了罗尔河。我们搭好了175英尺宽

    的浮桥,这样步兵就能在对岸占据落脚点。随后第二座为装甲车辆准备的浮

    桥搭建完毕,它能够让数千名美军士兵冲向门兴格拉德巴赫,然后越过莱茵

    河,冲向杜塞尔多夫,杜塞尔多夫是德国遭受空袭轰炸最多的城市之一。我

    所在的部队随后三天前进了150英里,最后在一个之前是监狱的地方安顿下

    来。这里之前关押了数百名波兰妇女,德国人把他们掳掠过来做劳工,为德

    国人生产军需用品。

    就在我们的部队奉命穿越莱茵河之前大概20个小时,十二集团军的奥马

    尔·布拉德利将军下达了调令,命令我立即前往位于法国凡尔登的新闻与心

    理作战处。“一战”时期,在凡尔登这个地方曾经爆发了非常残酷的战役。

    奥尔菲德少校已经批准了我的调令,我作为工兵的日子结束了。新闻营:报道新闻和鼓舞士气

    除了管理几个新闻营,为数百名战地记者提供住宿、交通和传输设备之

    外,新闻与心理作战处还负责鼓舞军队的士气。作战处会为欧洲战场的盟军

    提供一些鼓舞士气的材料,还会准备一些传单和其他材料,军队会将这些东

    西空投到德军与普通市民手里。

    我在凡尔登只待了短短三个星期。上任第一天,我写了两页纸的新闻总

    结,6点的时候,新闻总结在军官食堂播放。这对我来说很轻松。半夜,我还

    会交替收听英国广播公司的世界新闻以及美国之音大概两个小时,记下我认

    为十二集团军的军官会感兴趣的新闻,比如德国前线的战斗、意大利和太平

    洋的战事,还有美国国内的政治情况。长点的新闻大概有10行,其他大部分

    都只有三四行。

    最大的新闻是在欧洲战场的4月13日午夜传来的,美国东部时间当时是4

    月12日下午5点。英国广播公司的世界新闻播报了一则新闻——罗斯福总统去

    世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要尽快通知布拉德利将军。我认识他的

    副官切特·汉森少校。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IBM(国际商业机器公司)的公

    关部门工作。我在电话簿中找到汉森少校的号码,让接线员给我接电话。但

    我得到的答复是汉森少校跟布拉德利将军出去了,所以我让接线员帮我转达

    消息。(我随后知道,当时布拉德利将军与乔治·巴顿将军都在第三军总

    部。)一开始,新闻中关于总统去世的细节很少,所以我的总结也简单:总

    统因为中风死于佐治亚州的温泉镇,将会葬于罗斯福家族位于纽约海德公园

    的家族墓地。副总统哈利·杜鲁门已经宣誓就任总统。我们有了一位新的统

    帅。

    几天之后,我收到了一纸调令,我被调往十五军。这是一支为了管理德

    国的占领区而新重组的部队。它的总部在巴特诺因阿尔,指挥官是莱昂纳多

    ·杰罗中将。调令让我去新闻营报道。

    巴特诺因阿尔坐落于莱茵河东岸,是一个温泉小镇,位于科布伦茨与科

    隆之间。在被轰炸成一片废墟的德国,这里是一个真正的绿洲。跟许多德国

    的温泉小镇一样,它以富含珍稀物质的水质出名,这种水能够治愈各种慢性疾病,让人恢复健康、重焕生机。这里聚集了来自欧洲的有钱人,他们来到

    这里疗养,在充斥着奢华的水晶吊灯及赌博游戏的赌场里挥霍。如果说巴登

    是温泉圣地的话,那么巴特诺因阿尔就近乎人们向往的天堂,对进入欧洲战

    场以来只见过充满碎石瓦砾的单调街道的美国大兵来说更是如此。

    我在十五军的工作跟我在十二集团军一样,都是整理夜间新闻,然后新

    闻会在军官食堂播放。我直接向新闻营长官爱德华·波马中校报告。他参军

    前曾担任美联社记者,负责报道国会新闻。他说我的前任是“一场灾难”,所以身为中校同时也是记者的他不得不工作到深夜两点,自己动手来整理这

    些新闻简报。我向他保证我会写出达到他专业预期的稿子来,并且把自己在

    十二集团军写的简报拿给他看。我开始工作的第一夜,他坐在那里看着我。

    看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波马中校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于是离开了。第

    二天他对我说:“昨晚是我这么多天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几天之后,波马中校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由于我写的早间新闻播报,我时不时会得到新闻营官员和记者的称赞。他问我:“你现在住在哪儿,在

    哪里吃饭?”

    “长官,”我回答,“我住在兵营,在士兵食堂吃饭。”

    “以后不是了,”他说,“我为你在军官和记者的居住区找了间屋子,现在就搬过来吧。”我感谢了他,转身离开。“你最好再把肩上的下士徽章

    摘下来,”他说,“然后去库房里找个记者的徽章,这样你就不会感觉不自

    在了。”

    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不管在睡觉还是吃饭方面都是如此。

    当时是4月下旬,山坡上都是成片的黄色啤酒花。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莱

    茵河畔的春天更美好呢?我的住宿特权惹恼了一位年轻的中尉,他跟我差不

    多年纪,向首席运输官汇报工作。他开始骚扰我,嘴里唠叨着“你跟其他士

    兵住在一起会更加舒服”。跟他说的正好相反,我很喜欢自己的新环境,也

    很高兴自己能与战地记者待在一起,他们也接受我是他们中的一员。他骚扰

    了我三四天,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于是我告诉了波马中校这个问

    题。几小时之后,他叫我去他的办公室。骚扰我的人立正站在屋里。我也立

    正站在他旁边。

    波马中校开始讲话:“坐下,先生们。”他直接看着我旁边的军官

    说:“我很快就会说完,而且我只说一遍。比起你来,我更需要夏博新。如果非得让我选,我肯定不会选你。”之后我在巴特诺因阿尔的日子里,这位

    中尉一直都躲着我。

    波马中校的上级长官是威廉·诺兰少校,他的家族在加州经营着《奥克

    兰论坛报》。我跟他聊了好几个小时,当时还不知道他打算回到加州之后就

    去竞选参议员。作为一名共和党人,他在1945年被任命为参议员,1953年他

    成为参议院多数党领袖,1955年到1959年担任少数党领袖。在他担任多数党

    领袖的那段日子里,我见过他好几次,有两次他邀请我在参议院餐厅吃午

    饭,向我介绍了餐厅的特色绿豆汤,以及众多的参议员同事。作为参议院多

    数党领袖,他经常因为保守的教条主义而与艾森豪威尔总统发生争执。

    要点[1] 1英尺=30.48厘米。——编者注第五章

    高光时刻:报道纽伦堡审判1945年5月8日,欧洲战场的战争正式结束,那时我仍然在德国的巴特诺

    因阿尔。对十五军总部的数百名士兵来说,这一天带来的不仅仅有庆祝,更

    多的是回顾和反思。许多军官、士兵,以及大概二十几个记者已经在欧洲战

    场和北非战场经历了残酷的战斗。

    两周之后,爱德华·波马中校给我送来消息,说他想见我。我去的时

    候,看见他桌子上放着我的军事档案。他说新闻营可能要转移到太平洋战

    场,由于我参军的时间较短,我可能也要跟着转移。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一

    下子沉了下去。与太平洋战场的激烈战斗相比,欧洲战场简直就像周末去野

    餐一样轻松。在诺曼底登陆是一场噩梦,但想要在日本的海滩登陆就像是要

    下地狱一样。波马中校保证他会帮我调到一个能够更好地发挥我新闻才华的

    地方。我的目标地点是巴黎,那里有《星条旗报》,军队的《洋基》杂志,还有美国军队在欧洲的广播网美国军中广播(AFN)。

    波马中校已经跟这三个组织里的朋友都打招呼了,并且为我安排了面

    试。我最感兴趣的是《星条旗报》,因为这是一家真正的报纸,我很敬佩其

    专业性。我见了总编,但他对我在一家孟菲斯报纸当过特约记者和正式记者

    的经历不太感兴趣。我在《洋基》杂志的面试要好很多,编辑默尔·米勒对

    我很好。米勒说他会雇用我,但跟《星条旗报》和美国军中广播关注欧洲战

    场不一样,《洋基》杂志聚焦全球,向陆军部汇报。要想完成调动,我需要

    几个月的时间,而几个月后我很可能已经在开往太平洋的船上了。从报纸到广播,拓展我的技能

    我最后的希望是美国军中广播。与我约见面的是业务主任,一位名叫汉

    克·布兰姆的海军少校。见面的地点是在美国军中广播的总部——耶拿大街

    19号,在德国占领期间,这里是德国大使馆的驻地。这是巴黎最美好的地方

    之一,优雅而高贵。布兰姆少校参军前是一名广告行业高管,制作了美国历

    史上一些最为流行的广播秀,他对我感到好奇的是,为什么我才24岁,却已

    经涉猎了这么多领域。我从头开始讲起,告诉他我从初中一直到大学的经

    历。他觉得我运气十分好,能够跟随这么大一家公司的CEO(首席执行官)。

    我告诉他自己见过很多高管,比如美国无线电公司的戴维·萨尔诺夫、宝洁

    公司的理查德·杜普利,还有通用食品的克拉伦斯·弗朗西斯。

    提到弗朗西斯先生起了作用。参军前,布兰姆少校在扬罗必凯广告公司

    工作时,曾服务过通用食品。扬罗必凯是一家十分有名的广告公司。

    “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他问我。

    “只要我回巴特诺因阿尔收拾好东西,再回到巴黎就可以工作了,肯定

    不超过一周。”我说。

    “不用这么急,我给你10天时间,因为处理手续问题大概也需要10

    天。”他说。

    这一刻我激动坏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马上给波马中校打电话,跟

    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但在“二战”时期,打私人电话几乎不可能。所以我离

    开巴黎的兵营,连夜开车返回巴特诺因阿尔。大概睡了三个小时之后,我起

    床洗了个澡,刮胡子,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赶到波马中校的办公室。虽然

    我走了他就不得不再找一个人写夜间新闻简报,但他为我感到高兴,这样我

    就不用去地球另一端服兵役了。他也为自己的事高兴,因为他的朋友不仅帮

    我解决了调动问题,而且也兑现了对他的承诺。

    此后我在军队里再也没有碰到过波马中校。战争结束5年之后,《纽约时

    报》的广告专栏上刊登了汉克·布兰姆成为扬罗必凯高管的信息。我打电话

    到他的办公室,问他是否还记得我,我能不能请他吃顿饭,感谢他把我从几乎板上钉钉的太平洋任务中救出来。他接受了邀请,我们此后时不时见面,一直到21世纪来临前,他去世为止。

    从富兰克林坐火车度过了漫长的14个小时之后,我到达了阳光明媚的巴

    黎。我的目的地是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小皇宫博物馆,那里距离协和广场只有

    一小段距离。小皇宫博物馆以前是一个画廊,虽然并非历史悠久,但它地理

    位置优越,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由于里面有一个相当大的八角形院子,博

    物馆被改造成了兵营,供驻守巴黎的部队居住。大厅里的画作都已经被拿走

    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相距三英尺的上下床。

    院子里的公厕是在地上挖出的一个个椭圆形的坑,它们彼此相隔三英

    尺,连起来就像狭长的散兵坑,然后用木板挡起来。在这个地方你没办法舒

    服地洗澡,但与冰冷坚硬的、被雨水浸透的地面,以及在诺曼底露出地面的

    战壕相比,这里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屋顶,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在分配到床位之后,我得知美国军中广播、 《星条旗报》、《洋基》杂

    志以及军队里其他信息和教育部门的士兵都在梅西埃餐厅吃饭,那里距离香

    榭丽舍大街的林肯路不远。在战前,梅西埃是米其林一星餐厅,但在战后,这里的法国大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午餐肉和其他各种美国罐头肉。以部队食

    物的标准来说,这已经很好了,食物好吃量足,而且吃饭的环境也很好。

    在巅峰时期,美国军中广播有60多个电台,能够覆盖英国以及西欧地

    区。一些电台服务的部队可能只有10 000人,但美国军中广播慕尼黑站的电

    台功率是55千瓦,它能够覆盖整个欧洲。这个电台好像是整个欧洲最受欢迎

    的电台,因为它经常播放很多不插播广告的美国流行歌曲。

    美国军中广播巴黎站是管理总部,对上千名专业人员和支持人员来说,这个电台主要有三个目的:第一,它分配人员到各个电台,并且管理设备和

    运营;第二,它控制网络编码,它的许多广播都是用美国四大主要广播网的

    磁盘格式整理的;第三,它管理新闻播报,每天有四次15分钟的播报,其他

    时段的播报则是一次5分钟,在每个周日晚上还有一个小时的新闻集锦。

    我被分配到一个四人写作团队,负责军事教育项目的公共通告、军人复

    员、安全与保健、军队赞助的娱乐活动等各种话题。我第一次广播时用低

    沉、阴森的口吻读出“V–D–M–T”,后面就是这句话的意思“性病意味着

    麻烦”。接着我描述了性病的各种症状以及避免患病的方法。我们每次都录

    制30秒和60秒的两个广播版本,然后把它们送到美国军中广播在欧洲的三四十座广播台。它们代替了原来在美国时广播里的付费广告。虽然从没写过商

    业广告,但我一开始写,其他人就很认可。对我写的东西,他们基本上都会

    照原样制作。

    几个星期之后,我在美国军中广播巴黎站的工作量开始下降。有几天我

    在梅西埃吃完午饭后也不回办公室。当时美军士兵在巴黎乘坐地铁是免费

    的。我游览了巴黎大部分的博物馆和其他有趣的地方,比如凡尔赛宫和枫丹

    白露,在塞纳河上坐过好几次游船,还探索了巴黎圣母院周围的小岛,走过

    那些传说中的街道。报道最不寻常的事件

    1945年8月6日,我在上班的路上经过一个报摊,看到《国际先驱论坛

    报》的头版头条用大号字写着:美国在广岛投下原子弹。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这种炸弹。读了美联社的报道后,我开始把所有我知道的点联系起来。大概

    两年前,弗格森工程建筑公司已经在田纳西州东部一个偏远的小镇橡树岭开

    始一项庞大的秘密工程,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这个项目的信息,我需要获得Q级

    安全审查许可,这是最高等级的安全审查之一。但我从来没有刻意去打听

    它,因为我要频繁地与商业伙伴和行业媒体联系。我不想知道任何我不能拿

    来告诉记者的东西。我认识来往于工地的机械、化学和电力工程师。我也知

    道工地外的弗格森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只对拥有Q级特权的人开放。通过书信

    往来,我得知自己的前雇主确实设计和建造了橡树岭的热扩散工厂,这座工

    厂是用来生产广岛原子弹所需的铀235的。

    当我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一片混乱。上头下达命令,要在黄金

    时段播放原子弹的特别报道,但当时办公室里的人都没听说过这种炸弹。外

    部信息源很难获得,只有法国大学里的几个物理学家知道一点情况。很快,美联社和路透社开始报道原子弹,我们有了足够的材料可以支撑一小时长的

    特别报道。

    10多天后,太平洋战事结束。在经历了6年史上最激烈的战争后,和平即

    将降临。那一晚是我人生中最兴奋的一天,香槟和喜悦在男男女女之间自由

    流淌。这些人此前从未见过彼此,此后也不会再相见。从协和广场到凯旋

    门,再到香榭丽舍大街,到处都挤满了人。人们蜂拥到埃菲尔铁塔。巴黎人

    民有太多要感激和庆祝的了,所以他们开始狂欢!巴黎,这座世界上最美丽

    的城市之一,幸免于战争的荼毒。只有在少数情况下,巴黎人可以指出这里

    或那里有一个弹孔,提醒人们欧洲和亚洲曾遭受近乎毁灭之灾。

    当夏天变成了秋天,在美国军中广播总部的人,包括作者、广播员、制

    作人员、工程师和文员,都要转移到德国法兰克福去,因为艾森豪威尔将军

    和盟军远征军最高指挥部要转移到那里去,作为附属机构的美国军中广播和

    《星条旗报》也要一起转移。我们都闷闷不乐。谁会愿意舍弃充满欢乐气氛

    的巴黎,转移到法兰克福的残垣断壁中去呢?军官和士兵现在都一样,期盼着能够复员回到美国。从这方面来说,军队复员管理工作做得相当好。军队

    建立了一个积分系统,士兵从入伍那天起就能计算出自己离开的日期。在海

    外服役一个月能够获得两个积分,在国内服役一个月能获得一个积分,最低

    获得30个积分后士兵就能申请退役。

    在11月的第一个星期,约翰·海斯上校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在欧洲战

    场,他是美国军中广播的最高指挥官,入伍前,他是《纽约时报》广播台的

    负责人。虽然不像战斗部队的军官一样完全孤立于士兵群体,但海斯上校也

    很少混到基层员工里,叫人去他办公室更是不寻常,尤其是叫一个名不见经

    传的新闻记者去。我刚加入美国军中广播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当时只见了12

    秒,随后在合写一篇讲述美国军中广播故事的4页新闻报道时,我见过他150

    秒。当时他对我及同事的辛勤工作和努力表达了谢意。但这次我完全不知

    道,他的手下为什么要陪着我穿过耶拿别墅宏伟的走廊,一起走到他的办公

    室。我职业生涯中报道的最大的新闻

    海斯上校直入主题。仅仅三个星期后,纽伦堡审判的第一场,也是最重

    要的一场审判,即将开始。盟军最高指挥部高层下令,要求美国军中广播必

    须如实、完整地报道对纳粹头目的审判。这些人策划、发动了这场战争,并

    且犯下反人类的罪行。世界人民遭受了惨重的人员和财产损失,欧洲大地上

    的盟军军队要在第一时间听到这场战争的缘由以及对那些要为此负责的人的

    审判。

    德国民众也需要知道事实,知道他们的领袖是怎样操纵他们违反自己的

    道德标准和礼节,煽动和发起这样一场战争的。海斯上校告诉我,种种调查

    表明,对德国受过教育的上层社会来说,他们最信任的新闻源是美国军中广

    播,而不是英国广播公司,所以这些德国人将是我们非常重要的目标听众。

    我知道他们已经成为艾森豪威尔将军的目标,在盟军解放集中营之后,他就

    曾下令强制要求当地城镇的德国人去参观集中营。

    海斯上校说,他想让我代表美国军中广播报道这次的纽伦堡审判。我没

    有任何播报经验,所以一个资历很深的广播员将会和我一起播报。我听后感

    到非常自豪。这个新闻会在几个月里霸占头条,而我将会与全世界最优秀的

    记者共事,包括所有的外国通信员,那时候我们是这么称呼他们的。

    之后我见了海斯上校的上司保罗·沃克少将。他是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幕

    僚成员,主要负责信息和教育方面的工作。我能够跟少将见面,就像是信徒

    能够见到教皇一样光荣。沃克少将迎接和问候我的方式非常得体,好像他经

    常接见下士一样。他想确保我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德国上层社会的许多

    人都懂英语,我们必须让他们听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必须知道纳粹

    为了挑起战争都做了什么,其行为是如何侵犯了人权和《日内瓦公约》的。

    纳粹肆无忌惮的侵略,他们的堕落程度,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德国

    人必须听到这一切。

    少将说,虽然我军衔不够高,但我能够享受跟其他记者一样的特权待

    遇。“如果有人因此而阻止你报道审判,”他一边递给我他的名片一边说,“不管他的军衔多高,告诉他你是我指派过去的。”他向我保证,最高

    指挥官和他的幕僚都会经常收听我的审判报道。

    此时我对纽伦堡审判知之甚少,所以我在《国际先驱论坛报》的办公室

    里花了差不多一周时间,阅读我能找到的所有有关国际军事法庭审判纳粹头

    目的报道。虽然审判团由4个国家的代表组成,但诉讼基本上是美国主导的。

    纽伦堡在美国占领区。美国检察官办公室签发采访证书;美国修复了并且管

    理着法庭所在的那栋建筑;在审判期间,只有美国军事人员负责提供安保服

    务,并看管战犯。英国、法国和苏联会负担本国法官团队的费用,记者会支

    付自己食宿费用中的一小部分,而美国则负责其余大部分费用——供暖、照

    明、陪同翻译、文件的翻译和复印、住宿,以及长达三年的审判所需的其他

    服务的开销。

    纽伦堡审判预定在11月20日正式开始。17日我乘坐火车从巴黎前往德国

    法兰克福,并且告诉美国军中广播高管在赫斯特站会发生什么,赫斯特是位

    于美因河畔未遭受战争摧残的一个小村庄,距离上游的法兰克福约15千米。

    美国军中广播总部的最高层招待了我,并给我分配了一辆吉普车,我能在所

    有军队油料库加油。在整个审判期间我可以一直用这辆车。我是所有报道审

    判的记者里唯一有车的人,这吸引了许多朋友的目光。

    从法兰克福到纽伦堡的路是一条双车道的混凝土高速公路,大概100多英

    里,路上分布着十几座临时搭建的桥梁。在路上我逐渐理解了少将的话:我

    离自己有生以来最有挑战性的任务越来越近,这也是我最重要的任务。我是

    多么幸运,才能在此时此刻身处此地。一到达就遇上麻烦

    到达管理总部时,每个记者都要填写申请住宿和采访许可的表格,只有

    申请到许可以后才能够进入法院和法庭。填表格时需要填写申请者的单位,我写的是“美军,美国军中广播”。在美国军中广播,没有军衔的人员会拿

    掉他们的肩章,用一块写有“美国军中广播”的补丁替代。询问我之后,中

    士拿着我的申请去找负责管理记者住宿的上校。入伍前,这名上校是《纽约

    时报》的游艇版编辑。

    上校带着一种慈爱的态度建议我还是去士兵的营地,跟负责安保、行政

    和其他服务的上百个大兵一起住更舒服。我尊重他的态度和军衔,但我告诉

    他,是盟军远征军最高司令部命令我来采访审判的,我如果脱离记者的大群

    体,就无法跟他们分享信息,也就无法很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但他坚持让

    我出示沃克少将手签的介绍信。信上要写清楚地写上我的职责,以及少将在

    巴黎的电话号码。我告诉他,如果他阻碍我完成少将的命令,我将不得不向

    少将报告此事。

    在我后面排队的记者最后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他自我介绍是哥伦比亚广

    播公司(CBS)的霍华德·史密斯。他说,来自美国军中广播和军队报纸《星

    条旗报》的记者应该与普通记者享有同样的权利。作为记者委员会的主席,如果他看到上校要违背这条原则,那么他将向美国首席检察官罗伯特·杰克

    逊法官发起正式抗议。

    上校最终退让,我得到了进出法庭和住宿的许可。我将与许多电视台的

    记者一起工作,包括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霍华德·史密斯和沃尔特·克

    朗凯特、美国广播公司(ABC)的波林·弗雷德里克、《纽约客》的珍妮特·

    弗兰纳和丽贝卡·韦斯特、《纽约先驱论坛报》的玛格丽特·希金斯、《国

    土报》的罗伯特·韦尔茨,以及小说家阿尔弗德·多布林、约翰·多斯·帕

    索斯、埃里希·克斯特纳、约翰·斯坦贝克和欧内斯特·海明威。我和霍华

    德的友情保持了一生,一直到2002年他去世。在审判期间,我们在好几个周

    末一起开车出去玩儿,我们一起游览了慕尼黑和一个历史悠久且没被轰炸过

    的小镇罗腾贝尔格。虽然我很擅长交际,但对无线电广播技术一窍不通,负责在审判初期朗

    读稿子的播音员同事也不懂。我们能够做的就是使用当地连接法院和通信站

    的电话线,把消息传递到美国军中广播在整个欧洲的站点。但是由于军队大

    量撤离,美国军中广播已经关掉了在纽伦堡的站点。

    我们当时有点恐慌,距离开庭只剩不到48个小时了,我们要赶快解决这

    个问题!在美国无线电网络工作的一些工程师建议,每天开庭期间,我们可

    以使用长途电话线,连接纽伦堡的直播间和美国军中广播慕尼黑站,这听起

    来可行。我们将会直播大概13分钟,此前还需要时间准备一下,所以我们需

    要完全占用电话线大概不到半个小时。随后我们得知,德国境内的大部分长

    途电话线都已经被炸毁,而少数重新修建的电话线每天都非常繁忙,因为有

    无数重建项目和军事部署需要联络。虽然知名度很高,但备受尊敬的美国军

    中广播也不可能凌驾于管控电话线的美军军官之上。

    我们预定的开播时间是晚上9点的黄金时段。就在开播前12个小时,盟军

    最高司令部下达命令,我们可以在审判期间完全占用电话线。最高指挥官强

    烈希望德国人能知道法庭上发生的一切。定义我的角色、目标和观众

    审判一开始的时候,我将自己的目标确定为尽最大可能如实地报道法庭

    里发生的事情。最后,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美国士兵们想要在审判时听到

    关于这些纳粹分子的什么事呢?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士兵,我正在跟另一个

    士兵对话,向他解释为什么美国士兵们会被派遣到德国来。

    1945年11月19日星期一晚上9点,我们在审判正式开始之前进行了第一次

    广播。我们营造了一种面临重大历史时刻的氛围,回答了每个士兵心中的问

    题:为什么在纽伦堡进行审判?

    选择纽伦堡是合适的,因为没有其他德国城市比纽伦堡更能体现出德

    国的连贯性,它象征着德国遥远的古代及近代历史的连续主题。纽伦堡就

    是德国的缩影……这座城市是独裁的基石,是军国主义的文化源头。自

    1050年建立以后的800年来,纽伦堡就一直是德国统治者的私人领地。这

    800年的传统让所有德国统治者都选择来到这里就职。

    所以,希特勒自然而然会让纽伦堡重新恢复它在德国的独特地位。

    1933年纳粹掌权后不久,纽伦堡就成为党城,成为纳粹的圣城。希特勒每

    年都会在纽伦堡举办盛大的纳粹党聚会……直到1945年4月,纽伦堡向美

    军第三师和第四十五师投降,这给了希特勒一个讽刺性十足的生日礼物,整个城市的91%都匍匐在美军征服者的脚下。

    “我们都知道他们有罪,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拖出去枪毙了呢?”这是

    很多美国军官和士兵问得最多的问题。广播一开始我们就解释道,纳粹德国

    的反人类罪行,我们要让整个世界的人都听到和看到。组成国际军事法庭的

    几个国家——英国、法国、苏联和美国,都是捍卫法律与秩序的国家。它们

    不会采用纳粹的方式——“直接把人拉出去毙了”。(就像在那里的许多西

    欧记者一样,我从来不认为斯大林会捍卫法律与秩序,但当时苏联人跟我们

    是盟友,他们死在希特勒手上的人数比其他所有盟军国家加起来还多两到三

    倍。)对我来说,1945年11月20日,就像1941年12月7日、1963年11月22日或者

    是2001年9月11日一样,都是非常重要的日子。这一天是审判正式开始的日

    子,那是我年轻生命历程里最有历史意义的事件。我跟自己的同事伯恩哈德

    开车前往法庭,他低沉的男中音将会在今晚9点传遍整个欧洲。

    我们的稿子介绍了拥挤、肃穆的法庭现场,被告都是一群中年秃顶男

    人,面色苍白。我需要在开庭期间每天报道13分钟。我知道,除了刚开庭的

    时候,我们无法让广播听众收听完全部13分钟的法庭直播。于是我决定每天

    播报4~6分钟的法庭审判过程,剩余的时间我会采访一位与审判有关的人,通

    常都是军队人士。我选定的第一位被采访者是来自美国圣迭戈的一个步兵排

    长,他主要负责保障监狱及法庭的安全。

    美国军中广播:中士先生,给我们介绍一下安保工作吧,你的人都要

    干什么?

    中士:他们日日夜夜都要盯着犯人,每隔15秒就看一眼,以防止他们

    逃跑或者自杀。

    美国军中广播:你能说一下守卫对犯人的评价吗?

    中士:戈林是最有涵养、最有礼貌的。他对守卫言听计从,而且毫无

    怨言;邓尼茨非常尖锐,他不喜欢接受命令;汉斯很安静,房间收拾得井

    井有条;凯特尔的房间是最干净的,当然约德尔的也很干净。他们都不太

    关注约德尔。

    美国军中广播:中士,守卫们觉得看守战犯这一工作怎么样?

    中士:没有美国士兵愿意当守卫,不管他看守的是什么人。守卫工作

    既无聊又枯燥。

    法庭开庭期间,我每天的工作都非常固定。我7点钟起床,然后洗澡、吃

    早餐,饭后跟我的播音员和其他几个记者一起挤进我的吉普车,8点15分左右

    离开施泰因的法伯尔城堡(大部分记者都寄宿在这里),9点之前到达法庭。

    在法庭10点开庭之前,我通常会找个人采访,跟一位大法官聊几句,再跟其

    他记者交换一下信息。

    法庭在中午12点休庭吃午餐,下午1点30分重新开庭,4点休庭。我不习

    惯在拥挤吵闹的法庭新闻间里写稿子,一般是回到我在施泰因的房间里写。我一般5点开始写新闻稿,7点左右结束。晚饭大概花45分钟。记者的餐厅能

    容纳60人左右,原来的用餐区现在被改建成了酒吧。几乎每一晚这里都人头

    攒动,每张桌子都是记者们交换信息的舞台。我和播音员会在9点播报正式开

    始前几分钟回到直播间。播报结束后,我们会回到施泰因或者绕道去大酒店

    喝一两杯。通常,我会在晚上11点上床睡觉。

    在长达10个月的审判期内,杰克逊法官只接受过一场正式的访谈,那就

    是1946年1月31日晚上参加美国军中广播的直播。为了这次采访,我努力了近

    两个月。就在我到达纽伦堡两周之后,我结识了杰克逊法官的主要助手戈登

    ·迪安,他的责任就是帮助法官过滤掉媒体的骚扰。迪安之前在华盛顿的时

    候是一名律师,与杰克逊共事。他不会跟别人闲聊,但如果是重要的话题,他一定会仔细倾听。

    当我第一次告诉迪安我想要采访杰克逊大法官时,他没有说什么。我锲

    而不舍地每周都“骚扰”他,他回应道,大法官的时间非常宝贵,不能浪费

    在“采访模式”中。因为如果大法官接受了我的采访,那么他以后就无法拒

    绝其他记者的采访请求了。我反驳说,我的主要听众是欧洲大陆上的成千上

    万名美军士兵,他们的忠诚和牺牲精神理应让他们有特权得知第一手的审判

    信息。这种逻辑让迪安产生了共鸣,他同意这种说法,认为没有其他的听众

    比美国军中广播的听众更特殊。两天之后,他确定了大法官有空闲的时间,建议我提前准备一个士兵们关于审判的问题清单。

    士兵们最大的疑问是,纽伦堡审判的目的什么?这时我的播音员同事已

    经从伯恩哈德下士换成了泰德·皮尔兹中士,他向杰克逊大法官提出了这个

    问题。大法官详细、审慎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他的观点非常深刻:“引导

    世界人民养成反对侵略的意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接下来的事情,消除文

    明世界上最具毁灭性的敌人——战争——的任务也至关重要。我们无法一蹴

    而就,但我们在纽伦堡迈出的就是这样坚实的一步。”

    美联社报道了这次采访,而且这次采访在美国本土也受到广泛的报道。

    在美联社的300字报道里,引言就表达了大法官的顾虑:德国最高层的工业巨

    头都是战争的主要参与者,他们可能无法受到法律的审判。这次采访也在我

    的记者同行里引发轩然大波,他们都想获得采访的机会,但杰克逊法官的助

    手戈登·迪安坚持着他的拒绝策略。我家乡的报纸,也就是我的前雇主《孟菲斯商业诉求报》也报道了我的

    采访,并且在旁边标明我来自孟菲斯。孟菲斯的《弯刀报》用最受读者欢迎

    的“巡演”专栏刊载了我对审判的报道。

    我接受报道纽伦堡审判的任务时,就已经知道自己将在5月下旬退役,海

    斯上校当时也知道。我当时以为审判在我退役时差不多就会结束,我觉得海

    斯上校也是这么认为的。总之,我已经报道了上百天的审判,写了上百篇稿

    子。现在我决心返回纽约,开始自己的公关咨询事业,我也计划了开始日期

    ——1946年9月。我将报道纽伦堡审判视为对自己能力的一次考验,看看自己

    能不能像世界上最有经验的记者一样报道大型新闻事件。比我更资深的新闻

    人告诉我,我已经通过考验。我就这样通过了考验,而且可能算得上是成绩

    优异。

    要点

    当你突然被推到一个要承担重大责任的位置上时,要感激这次机会并且

    放轻松,因为不管是谁把你推到这个位置上的,他都对你的能力有信心。

    有些任务需要高度的正直。你的言语和行动会让你赢得或失去别人的信

    任。

    做任何工作都要全力以赴,而要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则要求你拥有

    高度的自律性。

    准时,即准时参加会议以及在截止日期前完成任务,直到今天这仍是一

    种优秀的品质。

    不是所有有趣的事情都发生在大众中、主流舞台上或者大办公室里。抬

    头看看角落,看看路边,看看边远地区。

    当你怀疑自己报道新闻的角度或者方法时,想一下你的观众。想一下你

    的观众想要或者需要知道什么,这样你就可以定义你的角色和目标了。第六章

    开始自己的事业:我的创业计划在60多年的时间里,我花了很多时间澄清“‘二战’后在纽约开一家公

    关公司是一条致富的快捷通道”这一错误的观念。他们会说:“但你在1946

    年开公司的时候没有竞争对手!”其实恰恰相反,当时我在公关行业已经有

    很多竞争对手了。

    1900年,乔治·米凯利斯、托马斯·马文和赫伯特·斯莫尔在波士顿成

    立了一家名为公关宣传局的公司。国家铁路、哈佛大学以及美国电话电报公

    司都是它的早期客户。1904年,格罗弗·克利夫兰的公关经理乔治·帕克与

    从记者转行到政治公关的艾维·莱德拜特·李合作,建立了一家合伙企业。

    帕克和李的名言是:“追求准确、真实以及利益。”李本人更是提出了公关

    行业的准则宣言:“我们所有的工作都公开进行。”

    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伍德罗·威尔逊总统任命乔治·克里尔为

    新成立的公共信息委员会主席,承认公共关系是政府的重要职能。克里尔的

    两个幕僚,爱德华·伯奈斯和卡尔·拜奥尔将公共关系开拓成为一个行业。

    停战之后,他们每个人都建立了自己的公关公司。拜奥尔在纽约设立了自己

    的办公室,在50多年里,他一直是行业的领头羊。伯奈斯也在纽约开了公

    司,主要从事企业高级管理方面的咨询。

    1922年,华盛顿的专家沃尔特·李普曼写了一本名为《舆论》(Public

    Opinion)的书,告诉民选官员,民主社会需要知情的选民。他预见到,电影

    和广播这两项发明将不仅在全国而且在全球范围内对打造公众态度和期待产

    生巨大的影响。李普曼创造了一套与选民沟通的方法论。

    1923年,爱德华·伯奈斯将自己在公关行业实践的方法论加以总结和体

    系化,出版了开创性的著作《舆论明鉴》(Crystallizing Public

    Opinion)。这本书虽然写于将近一个世纪之前,但在今天还是很有用,公关

    和企业管理领域的每个人都应该读一遍这本书。伯奈斯解释了人们如何处理

    信息,从而形成影响行为的意见和态度。对他来说,公关的任务就是影响公

    众意见和态度,激励他们做出某种具体行为。伯奈斯鼓励用研究来评估意见

    和态度与期望目标的关系,并且引入了公关顾问的角色。

    1927年,约翰·希尔在克利夫兰建立了一家公关公司,该公司后来发展

    成了著名的伟达公关。在“二战”之后的时期,伟达公关一直是公关领域营

    收最高的公司(直到我们的公司在1983年超过它)。20世纪30年代,有两个人塑造了公共关系这个行业:亚瑟·佩奇以及通

    用汽车的保罗·加勒特。沃尔特·吉福德于1927年雇用佩奇担任美国电话电

    报公司专管公关的副主席,这是美国企业界第一次设立这个职位。(艾维·

    莱德拜特·李十年多之前就已经进入宾夕法尼亚铁路的高管层,但没有正式

    的头衔。)佩奇认为,下至问电话号码的接线员,上至公司每一个与公众接

    触的人,都与公关有关。

    1931年,通用汽车的总裁阿尔弗雷德·斯隆雇用了时任《纽约晚间邮

    报》金融编辑的加勒特。通用汽车的销量在大萧条时期暴跌,斯隆需要有人

    来扭转公众对通用汽车的态度,让他们支持它。他的目标是说服每个有购买

    能力的人,在买新车时都会买通用制造的汽车。加勒特的职位是公关总监,到1940年的时候他已经成为公司的副总裁。

    正如第一次世界大战催生了新型公关公司一样,第二次世界大战催生了

    大量由一两个人组成的小公关公司,这些人通常都曾担任美军各个部门(如

    陆军、海军、海军陆战队以及海岸警卫队等)公共信息官的战地记者。战后

    他们没有回到原来家乡的报纸,而是继续在老式打字机前过着记者的生活,而是想自己当老板,挣比原来更多的钱。为了确认我对这个行业的认知,我

    曾经派助理去纽约公立图书馆,一个个数在“公关和宣传”目录下的企业黄

    页名单中有多少家企业。在排除重复之后,这个数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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